大夫人陈氏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个时候,花木棉正好回来了,才一进宅子,就被守门的家丁直接“请”到青铃阁,说是大夫人有事要说。花木棉不明所以,进屋以后,背上的竹篓都还没卸下来。
那黄婆母子三个看了看她,场面就有点尴尬。
大夫人连忙吩咐樱桃:“快去帮大小姐收拾竹篓。”
花木棉自己从竹篓里掏出一方丝帕,里面裹着的都是她近日新摘的莲子。花木棉像捧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把莲子捧在手心。然后又取出大大小小几包药材,这才抬头扫视了一下众人。
发现屋里有三个生面孔,花木棉有些纳闷地问:“大夫人,这三位是?”
大夫人还没张口,黄婆自己就站起来开始介绍自己了,有点先声夺人的架势。大夫人见了,心情突然变得很差。这媳妇儿还没娶过门呢,婆子就开始献殷勤?沧家上下果真都不是简单的主儿。
花木棉走过去,站在大夫人跟前,望了望大夫人,又望了望黄婆子三个,不说话。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黄婆子的笑容也僵住了。直到黄婆身后的春儿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只羊脂玉净瓶,满面春风的,黄婆子才坐回去。♀
那瓶子里插着一束新开的石斛兰,粉色的蝴蝶状,淡紫色的顶端,花蕊疏疏落落,乍一看去十分艳丽,顿时就给大夫人这间檀香四溢的屋子里添了几分清香。
“给花大小姐请安”,春儿先笑,圆圆的脸蛋上,喜气争先恐后往外跑,“奴婢名叫春儿,是沧少爷院里伺候的,第一次来见小姐,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礼物,这支石斛兰是少爷赏的,奴婢听说石斛兰最适合送给父亲,所以就借花献佛,送给小姐和花老爷赏玩。”
花木棉就走了几步,到那丫头跟前仔细瞧了瞧那束石斛兰,突然抬起眼,笑奠真无邪:“好香啊,这是什么品种,我以前从过。”
“是兰科花卉。石斛兰分春种和秋种,这个时节若想觅得一束春种的石斛兰怕是困难,但秋种的石斛兰也很耐看,小姐快瞧这蝴蝶似的折痕,多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花木棉笑着直点头。
她那说的只不过是客气话,石斛兰这种花的确珍贵无比,花木棉这样的小门小户是没那个闲钱去买回家来欣赏,但她好歹也在书上读到过,哪能不认识。
心里估个价,少说也值个五百两银子吧?
再说这才刚入秋,哪里就能觅得开的如此鲜艳的大盘花朵,指不定是耗上了多少花匠的心血呢。
“就可惜观赏的花期只有半个月了,小姐您可得早些拿去给花老爷瞧瞧。奴婢听说,病中的人常常看些美好的事物,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春儿讨巧地把那羊脂玉净瓶递给了花木棉。
“多谢春儿妹妹惦记了,我一会儿就送去爹爹的卧房。”花木棉笑着接过瓶子,握在手心里生怕摔碎了。
这一切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夫人没脾气地冷哼了一声,却是只有身侧的樱桃才听得到。
大夫人十分不喜欢春儿这样的丫头。这个春儿丫头看似只是下人,可随随便便就能把如此值钱的玩意儿拿出手来,弄得比花木棉更像个大小姐似的,这样不遮羞的露富,不知是要显摆给谁看。
但是转念一想,这越发证明了沧箫少爷财大气粗,连一个不争气的丫鬟都能这么瞎显摆,把花木棉嫁过去了,往后还不是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当然,大夫人想的,压根儿就不是花木棉的将来,她只想着自己是花木棉娘家人,往后和沧老爷做了亲家,面子上贴了金不说,还能攀个富贵亲戚,那晚年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坐着的黄婆看着花木棉似乎很喜欢自家女儿送的礼物,脸上难免露出得意之色。
春儿那丫头更加喜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到底还是个小丫头,不晓得收敛。
大夫人见了,更是不怎么高兴。心里恨不得责备了自己那不争气的二闺女无数次。如果沧少爷看上的是花青铃,那该有多好……
“这样贵重的东西,沧家真是有心了。瞧这羊脂玉净瓶,多精致啊,镇上随便当掉,也能值个百两银子吧?木棉,你可得拿好了,摔了就可惜了。”大夫人一门心思都在值钱的家当上了,恨不得立刻就把那瓶子给当掉似的。
春儿却没头没脸的来了一句:“嗨,夫人别见怪,这瓶子就是烂大街的货,在咱们丫头屋里,没有谁把它当回事的。”
大夫人满脸都是假笑:“也对,也对……”
大夫人宠溺地望着花木棉,那眼光让花木棉毛骨悚然。
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装着莲子的锦盒递给花木棉,“这个也是沧少爷给你的,说是要你拿去给你爹下药。”
花木棉怔然了片刻,倏地想起自己急着回来是要给爹爹煎药的,就觉得势头有些不对劲,一想快快打发了大夫人好去看看爹爹,二是奇怪这沧家的下人跑来她家做什么。
花木棉就收下锦盒,狐疑地问:“大夫人,沧少爷一下子送来这么多东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所指的,当然还包括今日在药材铺里面沧箫垫下的五千两银票。但是这个事,大夫人是不知道的,她还当花木棉是在故意卖弄自己会勾搭男人,在她面前炫耀呢。
大夫人的脸色就慢慢的垮了下来,碍于有黄婆一家三口看着,她也不好发作,于是正色道:“黄妈妈是来向咱家提亲的,沧少爷想要纳你作妾,木棉,你意下如何?”其实那个时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夫人也就巡礼问了问,压根儿没打算征求她的意见。
花木棉一听这话,如同遭受五雷轰顶,手心一滑,装满了莲子的小锦盒差点就掉到地上,幸亏那丫鬟樱桃眼疾手快给接住了。
“大夫人,爹爹知道这事儿吗?”花木棉忿忿不平地看向大夫人。
黄婆一家子顿时被花木棉的这个表情给惊住了,他们本都以为花木棉会笑嘻嘻的答应,至少也应该是羞答答的红着脸不说话,等着嫡母安排婚事才对。
而且黄婆心里也清楚,花老爷一直病着,花家就是这位当家主母陈氏在打理一切,要不然,黄婆也不会一进门首先就求见大夫人了。
可是花大小姐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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