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走上前,眼中似乎就只有百里明铮一人:“师兄。”
百里明铮微微颔首,不冷不热地回应一声:“嗯。”
苏时语在旁看着,手肘拐了拐百里明铮,问:“她也是楚大叔的徒弟?啧啧,楚大叔是不是只收美人做徒弟呀?”
百里明铮听着脸色一青,怎么听都有一种被调戏的味道:“她是我师伯的弟子,玉凌波。”师伯,也就是楚天阔的师兄了。
紫衣女子听着,眼神朝苏时语扫过来,带了些不屑一顾的傲然:“我是师兄的妻。”
妻?苏时语一愣,侧头看着百里明铮,后者只是皱了皱眉,不置可否。看来是事实了,若不是,按照明铮的性格不回击一句‘毒舌’才怪。苏时语心底有些酸酸的,刚明白自己的心意,还师就遇上了程咬金,而且还被毫不客气地砍了一刀。真疼。
几人坐了下来,开始讲述这段时日各自的经历来。当花橙说到烈章被一身披斗篷的人一刀毙命的时候,苏时语下意识地看向百里明铮。后者虽是看不见,但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苏时语见百里明铮也不清楚,眉头微皱。那斗篷人到底是为他们而来还是为烈章而来?如果是因为他们,那么他岂不是一路上都在暗处监视着他们。虽然他在危急时刻救了花橙,但这就能代表他没有恶意么?
花橙又道,他在险险逃月兑之后,便随着山下的河水流向一路找去。一路下来半月时间,他也没放弃,好在最终还是碰上了百里明铮。而那时候,正是百里明铮离开白虎出山的时候。
说到这里,百里明铮脸色沉了沉。苏时语看在眼里,在她的记忆里,当时她同着百里明铮顺着瀑布冲下,她拼尽全力护住明铮,也不知过了几日,渐渐精疲力尽晕了过去。等着她再次醒来,才说一句话就消散了。
现在想来,她有几分哭笑不得。或许这天底下最欠抽的就是自己这张嘴了。上一世因为一句想吃烤飞机而无法安息,这一世因为一句害怕做不成鬼而魂飞魄散。不过现在或许也算是因祸得福,得了慕容瑾的身子。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苏时语压住心底的情绪,问道。
百里明铮清声道:“那日你并非是魂飞魄散,而是受噬魂阵牵引才到了慕容瑾的身子里。”他闭眼,回想起那日苏时语身体碎成一片片的模样,现在心底还一片惊惶与心悸。若不是旁边的白虎冷静分析,恐怕他还想不到噬魂阵上去。
当日他在得知这一点之后,立即告别白虎动身,结果遇上找来的花橙。两人追着噬魂阵的气息找去,一路寻到这里并找到开启阵法的玉凌波。玉凌波坦然承认了自己施法的事,只是却不肯说出施法在谁身上。到头来还是以师辈流传下来的老规矩——‘以武力说话’解决的。百里明铮胜了玉凌波,玉凌波这才说出有关慕容瑾的事。
“噬魂阵?”苏时语不解。
一旁的玉凌波瞥了她一眼:“所谓噬魂阵就是抽离吞噬他人魂魄的阵法。那慕容瑾的魂魄刚被抽离就让你给占据了身子,害她没死,坏我好事!”
苏时语有些模不到北。这女子是要杀人吧,可怎么是这般义正言辞惮度。
花橙在旁解释道:“玉师叔受李家重金聘用,用噬魂阵法让慕容瑾‘自然死亡’。所以慕容瑾生病卧床三月,其实是因为灵魂一点点剥离,身体开始虚弱。”
“那我为什么会钻到慕容瑾的身体里去了?”
“这噬魂阵虽是剥离吞噬灵魂,但刚被抽离灵魂的会主动吸取附近相合的灵魂入体,所以在最后剥离之日恰好遇上与本体相合的你,于是你就被阵法拉进了慕容瑾的身体。”与相合的灵体本就万人难寻其一,所以玉凌波也没有料到苏时语这一遭。
好高端的样子。苏时语心中暗自吐槽,忽觉衣袖被人拉扯,她侧头一看发现是书兰。
“小姐……”书兰一进门就沉默着,听着他们几人议东议西,都是自己听不懂的东西。现在又说什么慕容瑾的身体,更是将她弄得一塌糊涂。
苏时语拍着书兰的手,冷静道:“书兰,你听我说。其实我并非你家小姐慕容瑾,我只是附身在你家小姐身上的孤魂野鬼而已。”
书兰先是惊怕,瞪大了眼,随即眼里就浸出泪来。鬼魂之说,她倒是听着父辈乡亲提起过。所以刚刚听着,心底有那么一些些猜测,可是听着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那我家小姐呢?”
苏时语看向玉凌波:“慕容瑾的灵魂去哪儿了?”
玉凌波摇头:“我也不知,反正还没消散就是了。”
书兰听着,哇地一声就哭了。苏时语将她送到隔壁房间,答应了她说一定替她找到慕容瑾,这才将她安抚下来。苏时语出了屋合上门,忽觉疲惫。找回慕容瑾,也就是她再次成为灵魂的时候了吧。她苦笑一声,揉了揉脸,这才回了众人所在的屋子。
“为什么要杀慕容瑾?”苏时语直盯着玉凌波。
玉凌波毫无愧色:“别人出钱,我出力,就这么简单。”
苏时语一怔,还话,花橙先她一步反驳道:“可你是灵使,本该为百姓除灵降妖,怎么可以害人呢!”
玉凌波反问花橙:“我为什么要为他们除灵降妖?他们也没为我做过什么,我也不欠他们。我为何要为他们做事?”玉凌波语气里没有半分尖酸刻薄,好似在说,我肚子不饿,我为何要吃东西。
花橙被堵得没了话,忽而一想,顺着玉凌波的话又道:“那慕容瑾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玉凌波点头:“慕容瑾的确与我无仇。可是只要我杀了她便可得到丰厚的酬劳,那我为何不杀?”
花橙涨红了脸,满眼愤怒:“那若是恶灵给你银子让你放过她,你也会放了?”
“当然。”
花橙‘噌’地站起来:“在景和镇给那叫香琼的恶灵出主意的灵使是不是你!”
当初在花府,百里明铮曾逼问过香琼给她交易的灵使是否是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香琼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花橙却将这事记在心里。所以,当他第一眼见到玉凌波的时候就怀疑过,而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害死他家人的罪魁祸首就是玉凌波!
苏时语惊讶看向百里明铮,后者闭眼点点头。
“香琼?”玉凌波皱眉细想,完全无视花橙的愤怒。她点点头,道:“是我,怎么,你认识她?”
花橙一脚就朝着玉凌波扑过去,泪水陡然成珠:“我杀了你!”
百里明铮就坐在花橙一旁,他手臂一伸就搂住花橙的腰。花橙对着玉凌波拳打脚踢,无奈被百里明铮拦着,够不到玉凌波的身体。
“师父,你放开我,她杀了我娘,杀了我花家上下二十余口人,我要杀了她祭奠我娘亲!”花橙哭喊着。
百里明铮将花橙搂进怀里,抱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的挣扎:“橙儿,你冷静点,杀你家人的是香琼,不是她。”
“这有什么区别!是她告诉香琼恢复容貌的法子,否则香琼怎么可能盯上我们家!”花橙红着眼盯着玉凌波。
玉凌波对上花橙的目光,眼中毫无愧色,反是夹带着疑惑不解:“我与香琼之间的关系止于她交钱我交货的时候,所以她后来的所作所为与我毫不相关。她选上你家,那也只怪你运气不好而已,与我何干?”
“你……”好不容易在明铮的禁锢下停下来的花橙又开始挣扎,双手已经凝聚灵力,仙人球在掌心时隐时现,好在百里明铮将他的手握住,这才停了下来。
“师妹,你先出去。”百里明铮冷声道。
玉凌波看了看百里明铮,闭嘴不再说话,起身出门,脚步平缓轻盈,表示着她情绪的无波无纹。
玉凌波一出门,花橙便没有了发怒的对象,瘫软在百里明铮怀里,使劲地哭着,像是要把这段时日积累的泪水都哭出来。百里明铮紧拥着花橙,像是在给他力量。
“师父,为什么她能这么无情地无视别人的性命,为什么她害死无辜的人也不会觉得罪恶?”花橙无法理解。在他看来,灵使受天地眷顾有了能力,就该为善除灵降妖,就算不以此为天责也不该将此能力用于作恶!再退一步说,就算她不是灵使,为妖为人也不该如此淡漠冷血。
“你玉师叔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谁给的利益最大便替谁做事’,在她心底其实是没有善恶之分的。”百里明铮轻叹,“这世间情字她所领悟到的不及你十分之一。你爱她她不喜,你恨她她不怒,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
花橙抽泣着,目光恨然:“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原谅她的,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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