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错吧,一个修士有了实力,便有了野心,曾经的誓言便成为了借口,甚至打着誓言的旗号无所不为,楚道友,你现在的心里便还是想着,你离开这里,杀了简约,杀了支持简约的所有修士,收回了水域九域,便是为了九域,便是完成了你域内利益高于一切的誓言!”
张潇晗的话毫不留情地钻进楚清狂的脑海里,震得他识海内都一阵晃动,他从沉默中爆发了。
“你没有说错,一切都是为了水域,为了九域!”他怒喝一声,眼睛里射出危险的光芒,这一刻,水域域主的气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逼你坐上域主的位置,就是为了简约,他早晚会来到九域的,我没有想到的就是你手里有他的元神玉符,更没有想到的是他来得这样快,快到雷圣来不及布置。”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空荡荡的界珠之内远远释放出去,连半点回音都没有传来。
“现在你满意了吗?九域此时翻天覆地,血流成河!”楚清狂向前逼视一步,怒道。
张潇晗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辉,随着楚清狂上前一步,她的头再次微微上仰:“我满意了吗?呵呵,楚域主,应该是你满意了吗?”。
楚清狂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他满意了吗?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是张潇晗吗?
理智重新回到身体里,他站住了笔直地站在张潇晗的面前:“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看错了你。”
张潇晗冷冷地站起来,视线一点点与楚清狂平行:“你当然看错了我,到现在,你还在看错了我。”
楚清狂凝视着张潇晗,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没有死,没有陨落,我在这个界珠内,你知道吗?只要我没有死,九域便不会血流成河!”张潇晗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可闻。
楚清狂的眼睛慢慢睁大。
“我契约了洛乘康,你说,洛乘康如果还好好的,没有被天雷击碎,简约会怎么做呢?”张潇晗的身子微微前倾了下,这话说完之后又站直了,头高高昂起,冷冷地望着楚清狂。
“不可能,劫雷都被凝固了。”楚清狂失声叫道。
“你是想说天帝的规则吗?”。张潇晗紧跟着道:“但这里是凰姬的规则,凰姬的规则包容了天意。”
楚清狂愣住了,无从反驳。
天意是天帝与凰姬共同创造的,天帝和凰姬自然无须遵照这个规则,而凰姬又叛离天帝,她既然能创造一次规则,便可以创造第二次。
这界珠之内,即便有天意,也有凰姬的规则,但天意却似乎也只能臣服在凰姬的规则之下。
楚清狂颓然站立着,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被质问到哑口无言。
好久,楚清狂才声音嘶哑地道:“你想要怎么样?”
张潇晗静默了,她想要怎么样?她想要安安全全地离开,想要楚清狂完全放弃成为域主的想法,想要完全控制住楚清狂,可是要怎么说?
楚清狂不是蓝优,不是雷圣,蓝优雷圣习惯了臣服强者,可楚清狂不一样,尤其在他得到了不死之心之后,心底,怕是认为只有他才会是这一界唯一的强者吧。
“楚道友,我想相信你,可是我不敢相信帝子的不死之心,不敢相信在姊旖与九域之间,你的选择。”张潇晗咬咬牙,终于说道。
“你想要契约了我?”楚清狂慢慢垂下头,这一刻,他好像锐气全失。
“论上古身份,我身上是凰姬的天族传承,你是帝子,论这一界,我是水域现任域主,你是前任,楚道友,契约你,并不辱没你的身份。”张潇晗缓缓道。
自始至终,她没有用任何神识法术,连修魂都不曾运转。
楚清狂的身体内有帝子的不死之心,她不敢在他面前有任何阴谋,她有的,只是阳谋,摆在明面上的阳谋。
楚清狂垂着头,张潇晗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不去费心猜测,她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足够了。
“你说你一贯胆小、怕死、自私,”楚清狂慢慢抬起头,意外的是他面无表情,眼睛里波澜不惊,“先威胁我同归于尽,现在又敢说出要契约我,胆子大得很,大得很。”
张潇晗咧咧嘴想笑笑,可是却没有一点想要笑的心情,只好放弃了,干巴巴地看着楚清狂。
“你在用离开这里威胁我,要么永远在这里,要么同样是失去自由自尊,从身体到灵魂的,”楚清狂没有任何感情地道:“如果是你呢?张老板,你会怎么选择。”
张潇晗盯着楚清狂一会,干巴巴地道:“我会拒绝。”
“你拒绝?却要我同意?”楚清狂微微诧异。
“我宁肯死。”张潇晗盯着楚清狂的眼睛:“对我来说,不自由毋宁死。”
“我已经活了快四万年了,不飞升,这一界只有两三千年的寿元了,你还不到六百岁。”楚清狂冷冷地道,语气里满是威胁之意。
“在我筑基的时候,就有人这么威胁我了,结丹期的时候,也有一次两次吧,元婴期之后,好像更多了,飞升之后,只有你。”张潇晗淡淡地道,“人,真的面对死亡的时候,并不会惧怕,只有在有机会活下去的时候,才会畏死,并不会因为寿元的多少改变。”
说着,还是微微叹息一声:“楚道友,你发过誓,域内利益高于一切,现在,只是委屈你与域主签订契约,如果这都做不到,还算是域内利益高于一切吗?”。
“以后你会如何,如果我签下了契约,你会如何?”楚清狂终于问出来。
楚清狂松口了,张潇晗的心中却没有喜悦,她思忖了一会道:“我尽量不去打扰你的记忆,当然之后,你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隐秘了,不过我会尽力做到给你尊严,我们之间的关系,大概会像你与雷圣之间那样吧,还有就是,如果你不愿意做我让你做的事情,我给你死的权利。”
这,该是很苛刻的了,签订了契约,楚清狂必须无条件听从张潇晗的安排,如果拒绝,只能死,但同时,这也是很宽松的,毕竟其他签订了灵魂契约的修士,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张潇晗所说的已经很实在了。
“其实,有可能签订了契约,你我也不能离开这里的,我毕竟不是凰姬,只是得到了她的传承。”张潇晗忽然有些沮丧,“我费了这么多的心思,为了什么呢?多一个契约奴仆?我宁愿多一个朋友。”
接着又不甘心地道:“我才是最无辜的,我为什么认识了简约,不就是因为你们水域吗,非要我下到冥界里,不是你们域内,哪有今天这些事情,你做水域域主也好总域域主也好,与我何干?就算是补偿我,委屈委屈你,把你生命也交到我手里一次能怎么样,你不过就还有两三千年的寿元,飞升了契约也就解除了。”
说到最后,简直就是语无伦次,无理取闹一样。
可出乎意料的,楚清狂竟然没有反驳,沉默地望了张潇晗一会,忽然从自己的眉心内逼出一滴精血,手指勾画,神识与精血化作一张完整的契约,浮在张潇晗和他面前。
张潇晗楞了一下,仔细辨认了一下契约,这契约她却是签得极为熟练的,一眼就看出来没有半分手脚,她急忙在契约主人的位置上注入神识,契约化作灵光,一半钻进张潇晗的识海,一半落入到楚清狂的额头内。
感觉到识海内传来的讯息,张潇晗脸上露出光彩来:“楚道友,你还要称呼我张老板。”
“是,张老板。”楚清狂倒是立刻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张潇晗扬扬眉毛,笑嘻嘻的:“就知道楚道友会为了域内利益牺牲自己的,来来,我们一起琢磨琢磨这道劫雷,别没被你杀死,反到被劫雷劈死了。”
楚清狂怔怔地瞧了张潇晗一眼,叹口气:“张老板,如今你是主人,我是契约奴隶,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既然签订了契约,他便准备接受这个身份,张潇晗说得对,论身份,她是凰姬制定的天族传承的人,又是水域域主,契约了他,也不算辱没了他,更何况,他杀了那么多域内修士,这,算作是报应吧。
张潇晗狡黠地笑笑:“我不会做主人的,我所有契约的修士,都只把我当做上司,嗯,就是宗主,只有火狐才一直把我当做主人的,楚道友要是想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主人,我也不会拒绝的,据说主人没有事了,是不是都要折磨折磨契约奴仆的啊,什么搜魂啊,炼魂啊什么的。”
楚清狂无语地望着张潇晗,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张潇晗却收起了笑容,拿出新炼制的飞剑,飞剑黝黑的剑身上紫光莹莹,还闪动这黑色的魔气,张潇晗伸手抚模了一下道:“楚道友,我想要将这道劫雷收在这飞剑中。”
楚清狂闻言,便将身份的事情暂时先放下了,认真地瞧着张潇晗道:“劫雷一向都是抵御驱散,吸收,至少需要体内有雷灵根,要是引导到飞剑内,飞剑只是灵器,怕是不够,我这里有雷域修士修炼的法术,他们擅长引动闪电吸收,张老板看看可有用处。”
张潇晗欣喜地道:“啊,真是太好了。”接过玉简忽然又问:“你先前为什么不说?”
这话却不是说楚清狂签订了契约之后的问题,只是单纯地对待这段劫雷,楚清狂也就理解了:“我以为张老板是要利用劫雷的力量破开界珠。”
张潇晗想想道:“这个我也想过,我担心这么破开界珠,我们两个都会被炸成碎片。”
楚清狂也点点头,张潇晗就将玉简抵在额头,然后闭目思索起来。
楚清狂后退几步,望着张潇晗有些发呆。
他的心里,在契约的作用下,半分对张潇晗不恭违背的念头也生不起来,先前的一幕幕还都在记忆里,此刻思索起来,竟然天经地义般。
在心内叹口气,不去想过去的事情,转过来望着张潇晗,现在,他的生命彻底与张潇晗联系在一起了。
张潇晗将这个吸收雷电的法术细细参详了一遍,这个法术是将闪电吸收到身体内,与雷灵根结合炼化,可以把闪电在身体存储起来,需要的时候激发出去。
可她并不想把闪电引到身体内,直觉中,她感觉到紫气对闪电的排斥。
劫雷是凰姬与天帝一同定下的规则,天帝负心,凰姬离开天帝,心内一定对天帝痛恨——不然,她也不会一再破坏天帝规则,甚至凌驾于规则之上,冥界的毁灭就是其一,界珠的存在就是其二。
那么,天族传承也一定不会与天帝的传承同存的,吸收劫雷为自己所用,高傲的凰姬也不会那么做的,所以她所能做的,就是用紫气困住劫雷,把劫雷当做囚徒困住,困在法器之内。
天帝规则想必也是惧怕凰姬的,她想起进阶炼虚之时巨人的手指拈起劫云时候的样子,劫云在凰姬虚影下溃退,又想起天眼。
想起天眼,心中忽然油然而生出愤怒,这愤怒突然而来,仿佛并不是张潇晗自己的情绪,她楞了一下。
就好像她正冷眼旁观这这个愤怒,她的心猛地一跳,思绪一下子就纷乱起来。
这不是她的愤怒,她早就不会对负心之事愤怒了,天帝负心与她何干,难道是凰姬终于要出现了?
随着思绪的转变,愤怒悄然消失,张潇晗沉思了一会,记忆里再一次想到了天眼,高高悬挂在天上的那只眼睛,眼眸中是因为被违背而产生的杀意。
愤怒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好像在心中熊熊燃烧,连楚清狂都受到张潇晗心绪变化的影响,这愤怒让他的心都忍不住战栗,虽然这是帝子的不死之心,可是在潮水般的怒火中扔忍不住战栗。
这就是契约的力量,天帝的规则,无可改变,即便他曾经骄傲是域主,即便他的体内有帝子的不死之心,在规则之下,他的灵魂都只能匍匐在主人的脚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