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章杏推崇科举,想让章金宝从科举出头。她只是认为知识改变命运,是自古不变的真理。认识了字,所得就不会仅限于言手相教,书中也是来源之一。懂得道理多了,眼界宽了,章金宝日后自会受益匪浅。
章杏将从魏家两小子屋里收拾的一盆子东西拉到村头石板桥下去洗。先前章杏洗自己房里铺盖时候,时候还早,石板桥这边没几个人。这会村里人都吃了饭,石板桥旁边已经蹲了一排洗衣物的妇人。
这些妇人见一个十来岁小姑娘抱了一个大盆子过来,纷纷指点问:“这是谁?哪家的丫头?”
魏家隔壁贺大婶子早上开门时见过章杏,知道她是魏云海新娶婆娘带来的丫头,低声说:“就是云海家新进门那婆娘带来的丫头。”
一众妇人恍然大悟,叶荷香是新媳妇,这些人跟她处的时候不长,还不了解其秉性,只知道这妇人长得俊,嘴巴甜,还带了一个儿子过来,其余就不甚清楚了。但是嫁过来一个多月,突然又多了一个十来闺女,这事还是有些聊头的。
“咦,她不是只带了一个儿子过来吗?这丫头是怎么一回事?”有人低声问。
“听说她原先就有两个闺女,卖了一个小的,大的那个逃难时候走丢了,前几天居然找了回来。八成就是这丫头了。”
说起逃难的事,每家都有一部辛酸史,石板上蹲着洗衣物的妇人看章杏的目光都不由得起来。“原来是这样,这丫头还真是可怜,走丢了,还能找回来,只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嘞。”
“就是,咱家那会也差点就过不去了,唉,这丫头还真不容易。”
贺大婶子有一个女儿跟章杏差不多大,因河水冷,就没舍得让她出来洗衣。贺大婶子见到章杏抱了那么大一个盆子,连忙站起来招呼喊道:“丫头,来,来,到这边洗。”说着将自己盆子挪了一个位置。
“谢谢婶子。”章杏将自己盆子放下,笑着道谢。
贺大婶子看到章杏盆子里都是魏闵文魏闵武的衣物,心中对她更添好感,问道:“丫头,你叫啥名字?你娘怎地没有过来洗?”
“婶子叫我杏儿就行了。”章杏笑着说,“我娘去菜园子了。”
章杏另一边的妇人也插嘴问道:“杏儿,你是全塘镇人吧?”
“是啊,我家原来是全塘镇李庄村的。”村里妇人多喜说长到短,叶荷香又是个能招事的人,这些事情反正迟早要被人知道,章杏索性大大方方说开了。
妇人们见章杏一点也不扭捏,问了几句后,反倒不问这事了。有个尖瘦脸,小眼睛的妇人开腔问道:“杏儿,你魏伯伯待你怎样?”
章杏还没有开腔,贺大婶子就沉着脸说:“长顺家的,孩子才来咱村,你咋地问孩子这事?”好几个妇人也都冷眼瞟了长顺家的一眼,低声嘀咕:“就是,她就喜欢挑事。”
长顺家的讪讪笑了笑,说:“我就是问问,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我听我家二子说,这叶荷香表面上对闵文闵武不错,其实不咋地,还经常不让闵文闵武吃饭呢。”
魏长顺家的老二跟魏闵文魏闵武年岁差不多,又经常在一起玩,长顺家说的话虽然可信度不高,但是孩子的话就不一样了。再说村里妇人也确实经常天黑了还看见魏闵文魏闵武在外头游荡。
长顺家将众人眼神看在眼里,越发来兴了,又说:“我听说,她还不让闵文闵武读书呢。”看见默默洗衣服的章杏,眼睛一亮,更是指着章杏说:“要不信,你们可以问她啊?”
贺大婶子也扭过头来看章杏。章杏在心里叹气,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摊上这么一个娘,她还真没辙。章杏老实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长顺家的还要拉着章杏再说,贺大婶子提了手中棒槌,皱着眉头说:“她才来,你逮了她问这些做啥?你到底洗完了没有?洗完就让出地来。”说着,就将长顺家的挤到一边去。
长顺家还要再说,旁边有个五六十岁婆子说道:“好了,好了,长顺家的,洗好就晾你的去,别紧等但阳都下地了。”
长顺家见没人理她了,只好抱着盆子走了。没多会,又来了一个穿红袄子的新媳妇,众人的兴趣转了方向,问起这家的事来。
贺大婶子低声对章杏说:“杏儿,这是咱村头东子家的新媳妇,听说是刘湾的人。”
章杏抬头看了几眼。这新媳妇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秀秀气气,说话声音也小,说着说着脸就红了,逗得一众妇人更是边笑边问。
章杏对刘湾镇的印象仅限于与全塘镇一样,是这年遭了大灾的,没由来对这个名叫秀梅的腼腆新媳妇多了几分好感。
妇人洗好了衣物陆续离开。贺大婶子东西不多,只一会就洗完了,她怜惜章杏个儿小,洗完了,还专等着她,非要帮她抬着盆子。盆子抬到院子里,贺大婶子就回自己家了。
章杏晾了衣物,家里还没有人,魏云海吃完饭,继续忙地里活了。她挽了一个篮子关了门出去。魏家庄的菜园子地都在一处,离魏云海家不远,章杏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叶荷香的影子,实在不知哪一块是魏云海家的。还好这片菜地里有人。
她问了人,找到魏云海家菜园子进去,发现约是一亩菜园子里,只角落一行种着白菜,已经吃的没几包了,另半行稀稀拉拉种了些萝卜,角落里巴掌大的地种了些蒜。余下地全是荒的。
章杏不禁叹了口气,一家五口人,就这些,撑到天了也就吃个月吧。她娘还真能悠得住啊。
不过,她对眼下能种什么菜也不是很清楚了,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地色,她能想到的那些,能在这里种好,再说了,种子来源也是个问题。想来想去,也只有先找左邻右舍问一问才行。
不过无论要种什么,都要先将这只剩了几个桩的篱笆整一整。
章杏站起身,往四周看了看,目光落在不远处河边的树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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