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缓缓道:“想当初宛姨娘刚嫁进府的时候,因是贵妾,又得老爷宠爱,那周嬷嬷是她爹身乳母,平日没少耍过威风。自然地,炫耀之余,话匣子也就多了起来。当时府上有几个丫鬟羡慕她嘴角那颗美人痣,她很得意,就跟人说那是她家族遗传的,几乎每个人都有,连她刚出身的孙女儿嘴角也有一颗。”
“算起来,那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所以……”
“所以,那个嘴角有红痣的丫鬟是周妈妈的孙女!”林若言立刻接话,唇边沁出一抹蚀骨的冷意。
林妈妈沉吟道:“宛姨娘一向是个精明的,目光长远又擅长笼络人心,当初周妈妈和她女儿陪嫁过来,她就设计让嫁给了三房田庄管事的儿子,那几年没少在这笔进益上捞油水。若不是后来被夫人发现,她收敛了许多,恐怕以后七姑娘出嫁的嫁妆要比你们两个都多。后来周妈妈的孙女出生,她不仅贴补了银子甚至月兑了的奴藉。至此,周妈妈一家都对宛姨娘感恩戴德,又因不是侯府下人,可在外面帮她办了不少事儿!”
“那贱人我已经忍了她许久,若不是老爷护着,她又每次都能找到理由月兑罪,我早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刘氏也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全然忘了刚刚才教训过林若言要注意言行。
这十几年来,她没少受宛姨娘的气,原本那些还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她能忍则忍了。可现在这个,可不是说糊弄糊弄就能混过去的!
她真恨不得立刻去找宛姨娘,要将她挫骨扬灰!
“这件事若真坐实了是宛姨娘所为,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回天乏力,老爷和老夫人不会再姑息她。”
“糟了!”就在众人恼恨又兴奋之际,林昭言突然站起身,焦急道:“若真是周妈妈的孙女,她可不是侯府的人,宛姨娘那么精明,说不定昨夜就送她出了城。”
只要人不在,查无对证。
刘氏也大感不妙,“凭那贱人的处事手段,定会送她出城!不过昨夜那时城门已关,只不知现在赶去还来不来得及!”
她赶紧道:“妈妈,快通知陈贵出府一趟,务必要找到人!”
林昭言推了推曼华,“你见过人,也一道儿跟着去。”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林若言紧咬下唇,面色不甘。她好不容易逮到凶手,若是因为没有证据就放过她,实在是难解她心头之恨!
刘氏沉吟片刻,厉声道:“这件事你祖母尚未知晓,若要处置那贱人,自然是要告知你祖母。不过不能硬着来,就算那丫鬟找不到,我也要让那贱人付出代价!”
她吩咐众人开始行动。
“青雾,你去将宛姨娘请到老夫人处,说有要事找她。紫鹃,你去一趟青角胡同将舅夫人请来。”
林昭言又想起一事,“母亲,还有昨晚表哥的反应也不正常,他为人最是正直守礼,就算喝醉了,恐怕也不会做出那等轻薄之举。”
刘氏瞬间明白了林昭言的意思,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又对林妈妈道:“再去叫人查一查最近各大药铺里出售春毒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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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姨娘一听说林老太太找她,心里就惴惴不安的。其实从昨晚她计划失败,她就有预感或许要出事了。
只是与生俱来的镇定让她没有慌了阵脚,她虽然不知道昨夜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后期的危机处理的很好。
销匿刘文轩酒中的春毒,假装不知情先回院子,再让人暗中送念儿出京,这一步一步都没有出错。
她也听说刘氏和明兰瞒下了这件事,处死紫苏后就不打算追究。可现在却让她去林老太太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进了荣寿堂的正屋,林老太太正坐在正首的黑檀木水波纹堑椅上闭目养神,神色看上去跟平时并无多大区别。
听说昨晚明兰是要瞒着老太太的,这么看来,其实她还没知道?
她请了安,林老太太道:“你去隔间坐一坐。”
没头没尾,没有原因,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宛姨娘一头雾水,但对上林老太太犀利冷厉的眼神,不敢多问,躬身退到了隔间里。
隔间是为了隔开明间和次间的一间小屋,跟明间正厅只隔了一扇小小的黄梨木雕花槅扇,透过雕花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
她端着丫鬟递来的茶水轻啜,脑中的思绪翻江倒海,怎么都想不通林老太太所谓何意?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人。
她抬起头,正对上卢氏略显惨白的脸。
她一惊,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碎了一地瓷片。
外面的卢氏亦是一惊。
刘氏却扯唇,讥讽地笑了开来。
“好了,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现在可以说说,你想要干什么了吧?”林老太太轻轻刮了下杯盖,缓声开口。
刘氏点点头,随后转向卢氏,第一句话就震惊了全场。
“昨天其实你是想要陷害若姐儿,要害她声誉受损将来只能嫁给你儿子,才会不择手段,做出那样下三滥的事情,对不对?”
卢氏是早就猜出刘氏找她所谓何事的,可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留余地,竟然把她叫到林老太太面前就质问了起来!
再怎么着她们才是一家人啊!就算她做了对不起若姐儿的事情,也该她们私下解决,在林老太太面前又有什么意义?
“玉,玉心,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卢氏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笑着打了一句哈哈。
刘氏冷笑一声,毫不留情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么?!”
卢氏脸一僵,怒道:“玉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在亲家老太太面前冤枉我,很有脸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