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默掀开锅盖,看到锅里放着的一大碗米饭,顿时感觉肚子里简直要闹翻天了。《》锅里还有点热乎气,他赶紧把米饭端出来放在灶台上。
锅里还放着一个小碗,里面是多半碗大米粥。赵默把这小碗粥也端出来,看着粥里颗颗分明的米粒直叹气。大碗里的米饭还好,反正自己只要熟了的就能吃。可是专门给三娃吃的大米粥做的像是往米饭里泡了水搅合搅合,勉强能算是粥。
赵默叹完气,又感觉好笑,咧着嘴巴端着小粥碗进里屋。因为自己起早贪黑的忙,家里两顿饭都是二弟做,怪辛苦的。再说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哪能指望着有多好的手艺。
东屋里炕上,三娃靠着被子摞起来的被垛坐着,垂着头看手里松松捏的赵默走时塞他手里的塑料积木。
直到赵默端着粥上炕,三娃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抬起头。他把眼珠子转向赵默的方向,嘴角淌出一道口水,含糊着叫人:“大哥。”
“哎,大哥回来了。”赵默一手端碗一手拿着小钢匙搅搅粥,“来,三娃吃饭。”
赵默端碗的时候试过了,粥就剩点热乎气,不烫嘴。他盛起一钢匙粥,递到孩子嘴唇边上。
三娃不吭声,也不张嘴,就拿一双黑眼珠子定定地瞅着赵默。赵默好说歹说哄了半天,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他愣是不张嘴。
折腾了二十几分钟,赵默总算是哄得三娃张嘴咽了一口粥。他松口气,连忙一匙一匙地舀粥,终于把小半碗粥都送进了孩子嘴里。
喂完一顿饭,赵默脑门上也出了一层细汗,胳膊举得生疼。他撩起围兜给三娃擦嘴,然后把围兜解下来,换个干净的再系上去。
三娃吧嗒吧嗒嘴,打了个饱嗝。赵默噗嗤一下子就乐了,捏捏他的脸颊,笑着说:“吃饱了吧!”
“饱,饱。”三娃重复两声,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没有。
赵默更高兴了,抄着咯吱窝把孩子抱起来,嘴角高高翘着:“对,三娃吃饱了!”
把三娃提溜着放到地上,他蹲下,模着孩子枯黄的头毛哄他:“等着,大哥给你铺被窝。”
等赵默铺好小褥子,回头一看三娃果然乖乖站在地上,一双黑眼珠子跟着自己转。他心里一阵熨帖,连操劳一整天的疲累似乎都不见了。
他先抱着三娃去后院撒了泡尿,然后给他月兑了裤衩,放褥子上躺好,拽过薄被子盖在孩子的肚皮上。三娃一盖上被子,就马上闭眼睛,两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赵默看了一会,确定三娃睡着后才捡起脏围兜下炕。三娃就这点最省心,睡觉根本不用人哄,只要给他盖上被子马上就会乖乖闭上眼睡觉。
过堂屋的时候,赵默又往西屋那边走去。把门帘掀开一条缝,看到坐炕上的赵军正趴小桌子上专心写作业,他更加欣慰,转回外面的灶间。
灶台上的米饭早就一点热乎气儿都没了,赵默也不当回事,找出筷子就大口吃起来。他饿得前胸贴后背,那还管得了饭凉不凉。
菜板上放着个小碗,碗里是小半碗咸菜。赵默扒拉大半碗饭进嘴,感觉肚子里有点底儿了,这才顾得上夹口咸菜下饭。
咸菜不多,赵默没舍得多吃,夹两筷子就不再动了。他一边嚼米饭一边在心里想:军子上学费脑子,还正在长个儿,一天三顿的咸菜疙瘩就饭可不行。明天早点收摊,去东头菜市场那边看看,捡点剩菜叶子啥的,回来洗干净照样吃。
灶间拉了电线,灯泡也有,不过赵默很少用。他模黑吃完饭,把碗筷都收拾好放灶台上,留着明天早上起来刷。黑咕隆咚的他怕磕着碰着,万一把碗摔坏了得心疼死他。
西屋的电灯亮着,灯光透过门帘把堂屋也照亮了。赵默擦着手,掀开门帘往里探个脑袋:“军子,作业写完了吗?”
“没呢。”赵军头也不抬,眼珠子不离桌上的试卷,“我们老师留了好几张卷子,说明天就得交上去。”
赵默一听,看着二弟埋头苦学的样子十分心疼,只好嘴上念叨两句:“那行,你慢慢写,别累着。哥明个儿还得早起,先回屋睡觉去。”
“知道了,你睡觉去吧,不用管我。”
东屋里的灯比西屋的暗,整个屋子笼罩在昏黄的光晕中。原本两个屋子的灯泡都不太亮,赵默怕二弟晚上学习伤眼睛,就把西屋的灯泡换了个新的。
除了电灯,赵默家里只有一只手电筒算是常用的电器。原本家里有一台大前年买的彩电,赵默寻思着三娃不会看电视,又怕军子看电视耽误学习,索性就给卖了。至于他自己,每天忙活一整天,回家恨不得马上扎炕上睡觉,歇都歇不过来,哪还有空看电视。
自从办完父母的丧事,三娃又出事以后,家里像洗衣机那样的大件家什儿都被赵默卖了。他嫌用着费电还费时间,而且那时候穷的都快砸锅卖铁了,这些东西一件都留不住。就连他妈妈陈翠生前常用的那架缝纫机,都被赵默送给了隔壁胖婶儿家,算是做个人情。
炕头上的三娃老老实实睡着,呼吸声很轻,半拉身子盖着被子。夏天天热,不用盖被子也行,赵默怕他夜里吹风肚子着凉,就给他盖着肚子和腿。
挨着三娃铺好自己的褥子,接着再给军子的褥子在炕梢铺好,赵默这一天的忙碌终于有空歇歇了。
他又下炕,拿了围裙过来,把柜子打开,从衣服堆底下扒拉出一个木匣子。木匣子打开,最底下是一张红皮的存折,上面是户口本,他还没满十八周岁,还没有身份证,这个户口本就是一家三口身份唯一的证件了。
再往上,是叠成一沓的票子,有七张一百的,剩下的都是五十的、二十的,还有十块的。赵默把围裙兜里的钞票都掏出来,一张一张展开压平,数清楚:算上几个一块和五毛的钢镚儿,总共是二百九十七块五毛。里面只有一张红票子,还有三张五十的。他把这张红色的放进钱匣子里,然后慎重地合上匣子,又塞回柜子里。
剩下的一百多块零钱他都叠好,放回围裙兜里,留着明天卖煎饼果子时找零钱用。钱匣子里的钱都是他攒下来的,等红票子攒到十五张的时候,他就去银行里存十张,留着五张应急用。
整理好钱,赵默三两下把围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炕梢被垛旁边。做完这些事,他把赵军的枕头摆好,然后才自己躺下,扯过被子搭肚子上。
怕呆会赵军写完作业过来模黑看不着,赵默没敢熄灯。他侧头看看左边三弟的小脑袋,再侧头看看右边二弟的枕头,心里踏实了。
没一会儿,昏黄的屋子里,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这天晚上,赵默做了个好梦。他梦到军子考上了省城里的大学,自己送他去上学,街坊左右都一脸羡慕地看着,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了一路。
梦的后半段,赵默抱着钱匣子呵呵乐,里面的存折上后面有好几个零。他给县医院那个胡医生打电话,然后带着三娃坐着包下来的小面包车去市里的大医院。三娃做完手术,脑袋上缠着绷带条,不傻了,活蹦乱跳地拉着自己的手喊:“大哥,我要出去玩!”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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