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紫霄殿,下了展旗峰,宝儿才发出一声闷咳,随即有细细的血痕自她嘴角沁出,她便背了身去,装作去采山道旁的野花,拨开花枝,暗地里将一口血悄悄吐在地上,又用花枝掩起来。
苏子清听宝儿咳声沉闷,心知有异,哪知一转脸,却见她头上簪了一朵碗口大的红花。
那花开得正艳,本是富丽堂皇,一派雍容,可她这么往头上一戴,看起来说不出的艳俗,加上花枝太长,花朵颤颤地往下斜坠着,随着她的脚步上下荡悠,又显得说不出的滑稽。
苏子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下子便将方才那声异常的闷咳忘得一干二净,笑道:“小公子这花戴的……真是……奇哉妙也!”
“有那么好笑?”宝儿撇撇嘴,反手将那朵有半个脑袋大的红花抽了出来,赌气往苏子清身上扔过去。
苏子清笑得越发灿烂,见她天真可爱,只当她孩子气,对于她一个“男孩儿”戴花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心中喜爱之情咕嘟嘟的直冒泡泡,止也止不住,自道旁摘了朵开得正盛的蔷薇,给她别在金环上。
莫轻寒冷眼看着苏子清与宝儿的互动,却在苏子清执花的手堪堪触及宝儿秀发之时,横过身子,突兀地插进二人之间,漠然的脸上有一丝忧急:“少主,你受伤了?”
“没有啊,我怎么会受伤?”宝儿咧嘴一笑,小手一扬,“你们要是再磨磨蹭蹭的,我就要饿出内伤了!”
“那你牙齿上的血痕是怎么回事?”莫轻寒的声音隐含着怒气。
经他一说,苏子清才注意到宝儿的牙齿上有极淡的血痕,这才想起刚才那声略显沉闷的咳声。
“小公子,你受伤了?怎么样了?严不严重?我背你吧!”苏子清说着,转身蹲在宝儿面前。
莫轻寒眼中似乎有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似有意若无意往苏子清脸上一瞟,随即敛去恨意,转眸看着宝儿。
“哎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放心,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叶……”宝儿一拍胸口,豪气干云,只是这牛皮却怎么也吹不出来,她要真是大名鼎鼎,别人怎会一口一个小公子?
“哎哟,没事的啦,就是不小心挨了玄玉老牛鼻子一巴掌,死不了的啦!”宝儿大大咧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想当年爷爷可是以第九剑破了天罡阵,我要是不能在第九剑再破了那玩意儿,岂不是给爷爷丢人了?”
“所以你就以身犯险?”莫轻寒的脸色越发阴沉,将右手搭在宝儿右腕上诊探,片刻,黑着脸道,“我去杀了他。”
事实上宝儿并未受伤,只是被玄玉子掌力一冲,气血翻涌,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她为了不丢叶其铮的面子,力争在三招之内破阵,宝儿眉头一皱,反手拽住他,撅着嘴道:“那老东西打我一掌,反震之力足够他躺个三个月了,还去做什么?咱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快走吧!”
想到宝儿之前曾说过关于苏夫人的话,莫轻寒沉着脸,向着展旗峰方向轻轻点了点头,将宝儿一只手握在手里,缓缓输真气助她调理。
苏子清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跟在后面,眼睛直勾勾盯着二人相握的手,脑中兜兜转转,自顾自理着乱七八糟的思绪。
这对主仆好生奇怪!
主子没个主子样,仆人没个仆人样,主子傻乎乎的,仆人阴沉沉的,主子听仆人的时候多些,倒像是主仆倒置了似的。
苏子清还没见过这么高傲嚣张的仆人,要说奸仆欺主,偏偏他又这么紧张主子,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江宁一叶”退隐六十余年,六十多年前的一战,苏子清当然不知道,他又在深山老林待了十三年,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叶……”,他就更加一头雾水了。
前头走着的二人可没他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一个一门心思恼着怨着后头那个讨厌的苏大鬼,一个一门心思想着填饱肚子,谁都不说话,寂静的山道上只有三人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