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二人就向燕庄主告别,知道苏子澈心系兄长之伤,两位庄主也不挽留,由着他们离去。燕天三自然是要跟着去的,燕天一向来随性,燕冲霄也不大管束他,他便也跟着去了。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方下山苏子澈就受不了,发起烧来了。苏子澈怕三人不许她带病赶路,硬撑着不说,好在穿着厚厚的皮裘,毡帽围脖将面孔遮得严严实实的,没人看到她脸色惨白满脸病容。纵马疾驰将近一日,终于在天黑时分找到了一家小小的农舍,四人便在那农舍住上一夜。
农舍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冬日大雪封山,没什么营生,此地又极是荒僻,一家四口满面菜色,两个孩子更是瘦小得可怜。燕天一掏出一小锭银子,农妇欢天喜地收下,忙着去给四人备吃食,一面打发两个孩子去为客人收拾屋子。
这小小的农家总共一张炕一张小方桌几把小板凳,外头用茅草搭了一间小小的仓房和柴房。这农家极是穷困,农妇抖空了面袋,才勉强倒出一小碗面粉,擀了面条,稀拉拉地煮了一大锅,烙了几块玉米面饼子端进了房。
一灯如豆,散发着微弱至极的淡淡光晕,照得小桌朦朦胧胧的。那稀拉拉的面条冒着腾腾热气,一股强烈的酸辣气息冲鼻而来。两个孩子偎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畏怯的眼中流露出渴望的光。
玉米面饼子很是粗糙,面条又酸又辣呛得苏子澈直流眼泪,倒是把她昏沉沉的脑袋给呛清醒了些。
苏子澈从来不知道竟然有人困苦成这样,在她十七年的生命中,最不缺的就是锦衣玉食。看着那两个不住咽口水的孩子,苏子澈觉得自己第一次认识生活。招招手叫过孩子,苏子澈拿了两块饼子给他们,孩子怯怯地不敢要。苏子澈将饼子塞进孩子手中,把那碗难以下咽的面条也递给孩子,两个孩子抬头看看他,小的终于接过,二人躲在门后一人一口分着喝。
苏子澈觉得头更昏了,心里暗暗叫声不好,赶忙往里间炕上走去,尽可能稳住步伐,不让脚步虚浮地那么明显。
这种难以下咽之物,燕家两位自小娇养惯了的公子哥儿自然是受不了,然而莫轻寒出身穷苦,况且明日还要赶路,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燕家兄弟看莫轻寒没有一丝为难,自然也不愿认输,勉强皱着眉头食用。
看到苏子澈回房,莫轻寒还当苏子澈受不了这粗野之食,想进去劝她将就着吃些,不料走到床前,却见苏子澈正盖着陈旧薄削的棉被瑟瑟发抖。莫轻寒急道:“少主你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莫轻寒将手在苏子澈头上一探,只觉得滚烫炙人,知道苏子澈是发烧,看情形烧了不少时候了,一边怪她怎么不早说,一边请农妇烧了热水喂她。
“这位大哥,这附近可有大夫?”莫轻寒心急地问农夫,他虽医术高明,然而没有药也是枉然。
“大爷,这儿方圆十里也不过十来户人家,没有大夫呀。”农夫也很是着急,这几位大方的客人都是好人,希望菩萨会保佑他们!
“怎么回事?”燕天一起身道,“谁病了?”
“是少主,”莫轻寒剑眉紧拧,沉声道,“我进城买药,燕公子,少主就麻烦贤昆仲了。”莫轻寒戴上毡帽就要牵马。
“大爷,雪太深了,什么都认不出来,你现在去,怕会迷路的呀,况且城门早关了,城里的大夫也万不肯在这种鬼天气出诊的。”农夫赶紧拦住他,这年轻人人生地不熟,这种天气里哪能大半夜的赶路呀!
莫轻寒看看天,雪还在飘飘洒洒地下着,积雪已经及膝深,放眼望去一片灰蒙蒙的,这种情况下夜行,迷路是极有可能的。“大哥,平日这儿的人若是身子不适怎么办?”莫轻寒看看前面的大山,兴许山中会有草药也说不准。
“前面那座山头离这儿大约七八里地,山上长有草药,但是不多,平日也少能找得到,现在那么大的雪,怕是不好找了。”农夫为难地说。
莫轻寒一言不发,提气纵身向那山头急掠而去,燕天三大眼睛转了转,也跟了上去。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找好得多,燕天三多少也认得几味药材,此刻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燕天一坐在床前守着苏子澈,苏子澈不停发抖,燕天一将所有被子全压在苏子澈身上,苏子澈倒是不抖了,说起了胡话,口中喃喃道“好冷、好冷”一时又絮语着“哥哥,快回去治哥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天晓得那两人去寻药何时能回来,他们若是耽搁的时间长些,苏子澈就是不烧死,怕是也得去了半条命。燕天一心中暗暗说声“失礼了”,将苏子澈紧紧搂在怀中,运气使自己身子热起来,传到苏子澈身上。良久,苏子澈渐渐安静下来,昏昏睡去。
在及膝深的大雪中爬山已经很不容易了,二人还要拔开雪找草药,这种时候,有什么草药也早就干枯不能用了,二人只能挖草根。雪水融进泥里,冻得泥土有如坚冰,二人冻得手都麻木了,才找到一些草根,勉强凑足了主药。二人急忙返回,回到农家之时已过了一个半时辰。
莫轻寒将药交给农妇,交代了熬法之后急忙去看苏子澈,苏子澈已烧的神志不清了,燕天一正搂着她,燕天三一脸怒气地与他争执。莫轻寒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在争什么,无非是燕天一抱着苏子澈,燕天三吃醋罢了。莫轻寒心中很是愤怒,然而他又无法发作,他当然知道燕天一这样做是为了救苏子澈,然而心中那股怒气却是怎么也抹不平。
“莫公子,药……”燕天一丝毫没有放开苏子澈的意思。
莫轻寒眼里流转着浓重的杀意,眼神森冷如刀,似乎想要将燕天一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