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整天在最热闹的街市里来回地穿梭,可是方向盘后面绝对是另一个世界。这种奇怪的孤独让程显祖觉得自己的性格都在改变。他不再有说有笑,他甚至不再对周围的任何事情感兴趣,他眼里只有马路,只有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那种要“打车”的人。唯一让他活动大脑的就是算计着车份儿,每当拉够了的时候,他会长长地松一口气。车份儿,这俩字多简单,可是为了它付出的内容真是太复杂了。这里有体力的付出,感情的孤独,家庭的无奈等等。
要提防警察罚款,管局查车,要克服急躁,要忍耐乘客的无理,要看得惯白眼,听得了申斥,最重要的是要在第二天的时候把昨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天下午接到大芹的电话,电话里她一个劲儿地哭,这叫程显祖心里没了底。
“哭什么呀,到底怎么了?”程显祖着急地问。
“你回来一趟吧……”大芹还是不说,只是哭。
程显祖知道老婆心眼小,心里搁不住事,赶紧回了家。进了家门大芹坐在沙发上正掉着眼泪,看见了他哭得更凶。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到底是什么事?”程显祖坐在她旁边问。
“这次我们单位聘岗没有我,叫我内退了。”大芹委屈地说。
“我当是什么事,退了省得上班,在家好好歇着,这不是好事吗?”程显祖听了大芹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心里踏实了。
“内退给八百块钱,我离正式退休还早着呢,工资少拿了一半儿。”大芹抽泣地说。
这就是说,屋漏偏逢连阴雨,可是又能怨谁呢?算起账来,今后的日子会更紧了。
“不要紧的,死了张屠户,咱们也不能吃带毛的猪,有我呢!”程显祖安慰道。
“我得找活干去,要不然咱们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你这些日子赔上车份儿就没挣钱。”大芹说。
不知道这是不是大芹在埋怨自己,程显祖听了心里有点儿火起,可是老婆已经这样难过了,自己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我现在熟练多了,这个月就干得不错,我再想想法子,找个包车的活,你别着急,天无绝人之路。”程显祖说完了以后,心里空空的,因为他说的话没一点儿把握。
老婆说让他吃了饭再出车,程显祖没答应。
“现在正是好时候,吃完了饭就没活儿了。”程显祖说完了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程显祖开着车出了胡同口,想着刚才大芹哭的样子,心里无奈极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黄鼠狼非得咬这病鸭子不可呀!”
大芹为了内退心里头烦恼,程显祖就尽量地早回来。在平日,尽管老婆做好了饭给他留着,可是她上了一天的班还是熬不到半夜,常常是他回来老婆已经睡了。自从没了工作,她总是等着他,什么时候回来两个人一起吃。当然,吃饭的时候说得最多的还是找工作。
“你那个时候找工作难,我还不十分的理解,现在轮到我自个儿了我可知道了,特别是我这岁数的女人,简直就是别想,站柜台的都要小姑娘。我这个年龄就是有学历也没人要,要说女人四十豆腐渣,真是这样。”大芹发愁地说。
“谁说的?我看我老婆挺好,豆腐渣的那是他们。”程显祖有点儿奉承地说,目的还是给老婆解心宽。
终于有一天,老婆告诉他找到了工作,是给一个熟人看摊。
“看什么摊儿?”程显祖问。
“是个服装摊儿,让我给他盯着。”老婆眼皮没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