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你说的是哪个侯司令?
侯之旦很喜欢喝粮食酒,喝酒时还忒喜欢有人陪着。他不管是与部下商量正事,还是与亲随故旧随性闲聊,都得边说话边抿上一小口,喝得有些晕乎了谈话便告结束。喝得兴起还经常让厨房炒两个下酒菜。张胜利做的香辣豆腐非常适合下酒,时不时地“豆腐张”便被传唤去上菜。张胜利借上菜前后时常在门口驻足偷听,因而探得不少起义部队的内部情况,张胜利将这些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向吴政委汇报。吴锦德对张胜利也就越发地信任和倚重了。侯之旦有个堂兄在国军某部当军需处长,经常能搞到些好烟好酒给侯之旦送来。有一次俩人闭门独处时,那位堂兄便劝说侯之旦率部投奔国军,遭到侯之旦的断然拒绝。张胜利向吴政委汇报时将“断然拒绝”说成“犹疑支吾”,引起了吴锦德对此的“高度警惕”。
郑位三来到鄂豫边区当第一书记后,始终坚持“巩固强化”原有根据地的方针,在尽量减少作战强度的同时,却大力加强了各部队的军事训练,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练兵运动。侯之旦的纵队基本上还是原伪八师的那帮人马,以前从未进行过高强度的军事训练,在野营拉练的过程中,有些老兵油子借口训练强度太高,一边“强行军”一边拖拖拉拉地将枪栓子弹撒落一路,各连营的指导员在后面捡都捡不赢。吴政委见状勃然大怒,冲上去便给了一个兵油子一大耳光。一群士兵立即跑到侯司令那儿告状,说是当新四军本来就很苦,伙食水平比原先下降不少,训练强度却又这么高,身体上根本吃不消。政委不仅不体贴反而动手打人,再这样下去老子们不干了……云云。吴锦德在旁边一听越发来气了:“难道新四军是你们家的菜园子,想不干就不干?你们是想当逃兵还是想哗变?”侯之旦一听“哗变”二字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与吴政委激烈争吵起来。吴锦德说到气头上竟搬出侯之旦的那位堂兄来指责他:“你侯之旦暗中勾搭国民党军,是个心怀叵测的人,我要向上级汇报你的所作所为,你还是好自为之吧。”一番话直惊得侯之旦目瞪口呆。
侯之旦经此变故愈加觉出漆少媛的好来。他在此前后曾屡次找上级领导帮忙,请求首长撮合“漆少媛同志与侯之旦同志结婚”,上级总是以“这须要少媛同志自己愿意”为由,婉言回绝了。侯之旦情急之下,拿出一张武汉出的旧报纸,上面刊登有漆少媛与侯之旦在船头热吻的照片,侯之旦情绪激动地指着照片道:“旅政委同志,你仔细看看这照片,能说少媛同志不愿嫁给我吗?”从照片拍摄的角度上看:少媛姑娘确像是陶醉在热吻之中,丝毫没有抗拒或勉强的迹象。上级首长并不知道少媛当时正与侯之旦假扮夫妻,为了欺骗跟踪特务不得不如此。上级遂相信了侯之旦所谓“少媛对我也有好感”的说法。恰在此时从吴锦德那儿又传来一些信息:国民党当局对这支起义部队极感兴趣,暗中派人来起义部队活动,甚至说通了侯之旦的亲朋故友,接二连三地来找侯之旦“叙旧”,侯之旦本人“似乎有动摇迹象”。
于是,军区政治部主任亲自出面找少媛谈话,征询“少媛同志对嫁给侯司令员还有何个人意见?”政治部主任是个急性子的人,将军区政委派他去“征求意见”当成了“传达上级指示”。在过去那种战争年代,“个人意见”在“组织决定”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少媛还沉浸在丧夫失兄的悲痛之中,对政治部主任的话几乎听而不闻,不明白首长来找自己有何贵干?政治部主任见少媛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神色哀戚,短暂的笑容更是高深莫测,禁不住着急起来:“少媛同志,你也是老党员了,凡事要从大局着想。你嫁给侯司令对全局起着关键的稳定作用,你既可以从思想上帮助引导他,又可以用爱情的绳索拴住他。”漆少媛像是从迷梦中惊醒过来:“你说的是哪个侯司令?”“就是侯之旦嘛,难道还有第二个侯司令?我说少媛同志,您别心不在焉好不好?这是组织上在与你谈话!”“组织上要我做什么?我如今已没什么可挂念了,我的生命只剩一副躯壳,我愿意为党捐献这副躯壳。”少媛突然紧紧地抓住主任的手,泪流满面地道:“派我到敌占区去吧,派我到最危险最容易牺牲的地方去吧,我与其这样苟延残喘,不如去战死在光荣的岗位上!”政治部主任不耐烦地道:“组织上只是希望你嫁给侯之旦司令员,并没叫你去牺牲什么的,你别小题大做好不好?”少媛终于明白过来了:“让我嫁给侯之旦是组织上的决定吗?”“也可以这么说吧。当然,在婚姻大事上,你还是可以提出个人意见的。”主任本想再加一句:“如果你不愿意,组织上也不勉强。”但少媛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我向来是服从组织决定的,我的亲哥哥,我亲爱的丈夫,将自己的生命都交给了党,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别说侯之旦,嫁给马之旦,熊之旦都行!我反正无所谓!”少媛说的是实话,她失去了太多东西,甚至失去了生命的依托,对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失去了儿子阿宝,不想再替任何人生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