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烨煊没有说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如何反应,只能低垂着头留在原地。怀里抱着的蓝锦衣裳那般御寒,但心里的凉意却一丝丝泛了上来,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烨煊,我在逼你?”诗青克制着再次问了一句,夏烨煊浑身一颤,苦涩蔓延。
?不是你在逼我,是我自己在逼我自己,和你没有关系,和你没有关系……
?他多想开口告诉她自己心里的感觉,告诉她其实他很留恋这份温暖,可是他还是惧怕、胆怯了。他不是她口中那种真实的男子,他甚至……
?夏烨煊慢慢转过了身不愿去看诗青,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诗青死抿着唇,伸出手来朝他探去,却终究是在还没触及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我不逼你……”诗青终是叹了口气:“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想想。”
?夏烨煊侧过头,眸光如水,诗青柔柔一笑:“可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二人还是结伴看花灯,赏杂耍,但男子一径沉默,女子话亦不多。月上中天,灯会渐渐散了,夏烨煊被来往的人轻撞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诗青迅疾伸手勾住他的腰将他抱在了怀里,只觉得怀中的躯体僵硬,更是消瘦地硌人。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诗青搂着他的纤细的腰朝着朱雀大街的尽头处走去,待走到夏烨煊家所处的那条弄堂时,夏烨煊出声道:“就在这儿就好……”
?弄堂幽暗灰深,这样的氛围让诗青皱了皱眉头,道:“我送你到家门口。”
?“不,不用……”
?“我不进你家的门。”诗青极快地说完话,不待夏烨煊再拒绝,便拉着人走了进去。
?夏烨煊张了张嘴,然后咬了下唇想,她生气了……
?分手的时候夏烨煊还是恍惚的,诗青站在他面前,见屋里亮着煤油灯,还听得到屋内有人咳嗽,再转眼看面前单薄瘦削的男子,心里那股气不知怎么的就没了,下一刻还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太冲。诗青放柔了声音说:“回去吧,我先走了。”
?说完跨着步子要离开,夏烨煊闪了闪眼睛终于还是开口唤道:“摄、严小姐……”
?“远山,或者诗青。”诗青未曾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看到男子那张素面就会忍不住将人抱进怀里,再次给人轻浮孟浪的印象。“不要叫我摄政王,也不要称我严小姐,好吗?”
?夏烨煊沉默了下,才避开了称呼,说:“暖玉还有衣裳……”
?“送你的便是送你了。”
?诗青心中一叹,原本被男子叫住后产生的愉悦心情也淡化了几分:“不要想着还给我,烨煊,我需要的不是这些东西。”她转过身看着那亮着微光的小屋:“我想要的,是一个家。”
?夏烨煊怔怔的看着那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手模着身上披的大氅、怀中抱着的衣服,还有月复前带子里妥善安置的暖玉,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诗青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正是子夜,天色已经黑透。玉总管在王府门前迎了诗青进府,满头大汗地回禀:“公主,忆夏捎话回来说,腾亿王子已经找到了……”
?“先别管他。”诗青急行几步停下,吩咐道:“速叫忆夏念秋和丹冬来书房。”说完便摆手离开,动作干脆利落。
?玉总管一怔,立马踹向身侧丫鬟:“没听到公主吩咐?还不去找人!”
?“是、是!”
?书房内,诗青手敲击着桌案,看着那压住纸张的白玉镇纸发呆。念秋恭谨地站在面前却不敢多话,心里暗恼着:什么时候了,那俩妮子还不回来!主子这样子可是狂风暴雨的前兆,娘的合着就让她念秋一个人顶着不成!
?四周寂静无声,除了诗青敲桌案发出的“扣扣”声,别无其他。念秋正怨念着,玉总管在书房门外轻声唤道:“公主。”
?“说。”
?“忆夏回来了,丹冬……还未见人影。”
?“让她进来。”
?忆夏跨入书房,恭谨拜首:“主子,腾亿王子已经送回府来了,我问明白了,他并未去找北狄使臣,只是在外晃悠了段时日。”
?“嗯。”诗青闲闲应了声,瞥了一眼忆夏后问道:“那你脸上那印子怎么回事?”
?“……被猫抓了。”
?念秋“扑哧”一声笑出来,忆夏狠狠瞪她一眼,脸略微有些红。诗青轻哼一声,念秋立马道:“主子,丹冬未回来,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和忆夏便是。”
?诗青敲了下桌案,顿了手看向忆夏:“当初我让人差夏家公子的事情是交给你去办的,没有错吧?”
?忆夏一冽,立马答道:“是,可是……”
?“可是你推给了丹冬,让丹冬去查的,因此还遭了丹冬几日冷眼,可对?”
?“……属下惶恐!”
?诗青摆了摆手,沉声道:“这个先不说了。我问你,降服北狄以后回来,我去过一次醉情楼,你可还记得?”
?“是,刑部曹吏那时不知如何判左相之案,还写了信来问询主子。”
?“那时你提起了夏家公子。”诗青抬头看向忆夏:“醉情楼的主事说他制作糕点断断续续,夏家人到了奕京,也不知夏家公子是否与他们有了联系,可有这事?”
?忆夏微怔,还是答道:“是有这回事。”
?“查。”诗青一拍桌案:“去查清楚,在这段日子里夏家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
?忆夏得令退出了书房,手擦了擦额角冒起的汗,拍着胸口说:“骇死我了……”
?“有猫骇人?”随之出来的念秋戏谑地看着忆夏脸上的爪印,开口讽道:“忘了问你呢,那抓你脸儿的猫是母的还是公的啊?”
?“……要你管!”忆夏踢了念秋一脚,吼道:“还不去做事!”
?夜凉如水,诗青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今日和夏烨煊“约会”的场景。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会把心交付出去,可是大概入乡随俗了,她竟然也会喜欢上这个世界的男子。要和这样的“小男儿”共度一生,在从前她大概会觉得荒唐之极,可走到如今,竟是水到渠成般自然。
?诗青是政坛精英,一向洞悉官场变化,更对人的想法洞若观火。她自信自己的真情付出一定能感动那个男子,却想不到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甚至在她觉得他立马就会松口答应的时候,他彻底地要和她划清界限了。
?明明在他的眼里也有着迷离色彩,他的眸光清楚地诉说着感动和依赖,可为什么她已经把话说得那般明白,说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却还是不肯和她在一起?
?抛开身份之差,抛开非情非愿,诗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什么事情让他顾虑而不敢和她走到一起,而这样的事情,是他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秘密。他也说了,“如果你知道我曾经的过往,你就不会觉得我真实”。那么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被赶出夏府,和老爹幼妹艰难度日,抛头露面做生意以致名声不佳,还有什么事情让他难以启齿?
?既然他不肯说,不愿说,那么就让她自己查好了。
?查这个消息花费了三天的功夫。这对于一向做事迅速的忆夏来说无疑是一个败笔。诗青三日不曾和夏烨煊联系,耐心地等待着夏烨煊的决定,另一方面却也渐显急躁。
?花费那么多时日去查还是得不到结果,那必是极难查的。
?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有何不能说出口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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