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忙碌着,才能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静一点。姚长青对妻子的愧疚、对刘媚的愧疚与渴望、对婚外情可能造成后果的恐惧,让姚长青不敢停下来。几天里,他给刘媚去过一个电话,再次表达深深的歉意,并表示中考结束后一定要请她吃饭表示自己的道歉。
在周围人看来,姚长青与往日里并没有什么变化,与同事一起工作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天天把心都扑在工作上,天天加班到深夜,一直到星期二的晚上。妻子苗芊芊心中曾经产生过一点怀疑,但四天来,每一次电话,姚长青都在学校,甚至中间去过一次,也是看到姚长青与方圆、贾明、董梅等一起忙碌的身影。苗芊芊心疼丈夫,临近这中考一个月来,两个人已经没有一次夫妻生活了,每天姚长青回家,都累得洗一把脸倒头就睡,哪里还有半点性的需求?即便是苗芊芊心里想与丈夫亲密一下,但姚长青只躺下一分钟,便能听到他的呼噜声。这四天来,姚长青倒是没有呼噜,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看来心事重重。苗芊芊理解,这是姚长青担心中考的成绩,担心学校这一次中考能否考得让领导满意,让家长满意。其实,她不知道,姚长青是真想把自己搞得疲倦得倒下就睡,可是虽然连续四天的长时间加班,并没有让姚长青累到倒下就睡着的程度,只要姚长青闭上眼,眼前立刻会出现与刘媚两次云雨的情景??睡不着啊!
每天晚上,姚长青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人,和他在一起的,只有方圆和方淑娟。每天到了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姚长青就会安排司机小陈把贾明、董梅、周素素一一送回去,如果苏进波也加班的话,再加上苏进波。方圆和方淑娟成了陪着姚长青加班的最后两个人。中考的准备工作千头万绪,必须万分细致才能确保无差错;同时,还要利用最后的一点时间,利用查错法把各个学科可能出现的错误归成类,给学生强化。姚长青感觉到这个方法还是比较有效的,但心里也没有底,毕竟,这个方法是教龄只有4年的方圆总结和提炼出来的,好用不好用,真地很难说,在没有更好方法的情况下,也只能赌一把。因为用别的方法,已经来不及了。
周二的晚上,68中学灯火辉煌,整个前半夜,学校教学楼的各个教室都不时亮起灯来。在这一天的下午,学校召开了全体教师会,安排了到外校监考的老师,确定了本校监考的老师,并对考务工作进行了全面的部署。由于这是姚长青接任校长之后的首个中考,姚长青担心董梅说不准说不好说不透,就把所有的工作都由自己亲自来布置,每一个教室的考号都交给每个班的班主任负责贴好。
放学了,老师们走了,但学校的干部全部留下来,包括方淑娟,虽然还不是正式的干部,这个时候缺人手,也与赵刚、苏进波等人一起留下来。大家先是在一起交流讨论明天考试可能会遇到的问题,然后明确了每一名干部明天的职责,包括谁负责安全,谁负责后勤,谁负责医务和紧急情况,谁负责装订试卷,谁负责考务,谁负责接待,谁负责协调,都一一明确责任。
等这一切都安排妥当,时间已经晚上7:00多。苏进波安排教师食堂做了几个菜,把馒头、米饭热一热,68中学的这些领导,吃着米饭、馒头,算作是加班的晚餐。吃完饭,各自去准备好各自的准备工作。
姚长青回到校长室坐下,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但脑海中还是不可遏制地出现了刘媚的身影,出现了与她在亚都宾馆的那个疯狂的夜晚。姚长青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立刻起身离开校长室,来到董梅的副校长室。
“董校长,考务副主任的工作不好做呀!事无巨细,千头万绪,你辛苦了。”
“姚校长,没什么。我这几年都干习惯了,当了好几年的教导主任,做这点事应该是小事一桩。”
“嗯,小心驶得万年船,做工作就要细致。你忙吧。”
本来,姚长青想拉着董梅,再叫着方圆,把从一楼到四楼的所有教室检查一遍,看到董梅那么忙,也就算了。出了门,他来到办公室主任室。周素素正埋头在电脑前打字。看到姚长青进来,周素素站起身来:“姚校长。”
“周主席,你在忙呢!”
“是啊!我在安排明天教育局巡考领导的接待工作要准备的东西,然后还有外校到68中学来监考的老师的安排。”
“还需要多长时间呢?”
“快了,马上好。”
“周主席,这样你先停一下,我想和你一起,到所有的考场走一圈,看看考号是不是都贴好,我们不能有一处差错啊!”
姚长青和周素素又一起来到教导处,看到方圆正在电脑前忙碌着,就叫上方淑娟,又让苏进波带着四层楼所有教室的钥匙,在教学楼一楼的楼梯口汇齐。
苏进波来了以后,四个人挨个教室检查,还真在几个教室发现了准考号贴倒的、贴顺序错的的现象。甚至有初一六班,正确的顺序应该是从门口一排到最后一排,再从第二排最后到最前一排,再从第三排最前到最后,再从第四排最后到第四排最前,准考号由小到大,依次排开。结果呢,这个班,却是每一排都是从最前排向后,号由小到大。
姚长青见到后,十分生气,问:“这是谁的班?下午开全体老师会的时候,我讲得很清楚,而且这顺序的问题我还重点讲过。”
方淑娟欲言又止,看了看周素素。周素素想了想,说:“初一六班的班主任应该是张军强。”
“又是这个张军强,是不是忙结婚都忙昏头了,把工作当儿戏是不是?”姚长青觉得无法抑止自己的怒气,“淑娟,你看看胶水硬了没有,如果没有,我们就赶紧揭下来,重新粘。”
方淑娟试了一试,说:“校长,不行,已经干了,要是硬扯下来,就搞坏了。”
“这准考条是市教育局发的,是不是?”
“是。”
“有没有备用的?”
“没有,校长。”
“给我打电话,让张军强过来,让他自己想办法,把这些准考验证条一条一条地揭下来,不准弄坏一条,弄坏一条我扣他100元工资,给我打电话去!”姚长青嗓门很大。
几个人从来没见过姚长青如此发火,都吓了一跳。周素素连忙说:“姚校长,别着急,我马上去打电话,把张军强叫来。”
“叫他一个人如果干不完,让他老婆和他一起干。”
“知道了。”
周素素走了,姚长青的火气越压不下来。实在太气人了,自己下午在开全体老师会的时候,以非常慢非常重的语气,给老师讲了排号的顺序,这个张军强,不知道当时脑子在干什么了。要知道,看似这是一个小错误,但要是外校的监考老师或巡考的市教育局领导发现并提出来,这就是作弊啊!因为人家说你用这样的排法,就是为了让学习较差的学生能够得到较好的“照顾”,作为68中的校长兼中考考务主任,你没有理由来解释。
一会儿,周素素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校长,通了,张军强和王晓媛一会儿就赶过来了。”
“周主席,你把我的话转达给他,就说如果这些准考验证条如果撕破了一条,没有按照正确的顺序又排错了,一条我扣他一百元工资!直接告诉他,6月份张军强的奖金全部没有了,如果再错,连工资都一起扣。”
“好的。不过,扣奖金的事情,姚校长是不是你直接跟张军强说比较好。”
“我没时间跟他生气!我怕我见到这个不长脑子的张军强我压不住火气!周主席,我授权给你,直接跟他说就行了。苏主任、淑娟,我们一起再去别的教室。我相信,全校不会只有张军强一个马大哈。”
果然,在后来看到的几个教室里,姚长青和苏进波们又看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错误。姚长青让方淑娟把错误一一记录下来,哪个班,如个号,在哪一排哪个位置,班主任是谁?当姚长青从最后一个教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怒不可遏了!他大声地喊道:“难道这就是我表率作用的结果?难道这就是我平常宽以待人的结果?难道老师们就是长了一身的贱骨头,不批评不训斥就不长记性吗?”
苏进波、方淑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姚长青冲着方淑娟大声说:“方淑娟,你拿着记录的单子,找周主席,让她一个一个地打电话,让他们来。谁贴错了,谁来负责把错误纠正,不管什么理由,就让他本人亲自来。”
方淑娟离开了。姚长青说:“苏主任,你挨个处室召集一下,所有干部到校长室开个会。”
很快,所有的干部都在校长室旁边的小会议室聚集齐了。姚长青看了一眼全场,痛心疾首地说:“同志们,我现在全身被气得发抖啊!仅仅是贴张考试号这一件小事,竟然出了这么多的错误!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领导仅仅靠表率作用是难以完全把老师们感化的,也说明了我这种宽松的学校管理方法是有问题的。同志们,想想我们这样学校的干部在这许多天来,都付出了多少努力啊!我几乎是天天加班,同志们也是经常加班,我们加班的结果就是这些老师们,连个考试号都会贴错!”
姚长青忍不住潸然泪下。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被姚长青震撼了,这是姚长青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落泪。这泪水只有姚长青才最清楚它的涵义,这泪水的流淌,老师们的不认真精细工作只是诱因,几天来压在心里的石头,包括对妻子的愧疚,对刘媚的愧疚,对自己前途的担忧等许多方面的压力让姚长青几乎精神崩溃。现在,就让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一次吧!
方淑娟第一个想到拿手帕纸给姚长青。她把放在茶几上的抽纸包拿到姚长青的面前,默默放下,默默离开。
姚长青把头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任泪水婆娑流下。谁知道自己现在心中的苦痛?谁能是我的知音?谁知道我为张军强这样不认真听会老师的行为而气愤,为自己堪为表率却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而难过,也为亚都宾馆里两次的疯狂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刘媚,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领导而惭愧,更为如果事情一旦败露会有怎样的结果而提心吊胆!流吧,让这泪水使劲地流吧,流一流,减轻一下内心的压力;流一流,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流一流,让自己的心灵得到部分解月兑。
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人说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姚长青。的确,姚长青上任以来,绝对算得上是敬业的校长,除了个别时间外出应酬外,主要的精神全放在了工作上,几乎天天加班,几乎天天很晚很晚才回家。扪心自问,没有人说自己比姚长青为学校的发展付出得更多,在这一点上,大家还都是比较服气的。
小会议室里很安静,静得有些可怕了。董梅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这个张军强,实在太不像话,我得过去说说他。做工作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呢?”
周素素说:“我刚才已经批评他了,我看王晓媛也被张军强气得够呛,在教室里把张军强臭骂了一通。我已经把姚校长的意思跟张军强说了,6月的奖金全扣,如果再揭破一张考试号,一张扣工资100元!”
“我看就是罚轻了。”贾明说,“姚校长的敬业精神,绝大多数老师都是看在眼里的,也被姚校长感染着,从总体上说,老师们的工作积极性有明显的提升。但个别老师并没有因为姚校长的勤奋工作而受到教育,反而钻了姚校长宽以待人的空子,仍然存在着吊儿郎当、偷懒耍滑的现象,对于这样的现象,我一直想向姚校长建议,该严惩就严惩,该处罚就处罚,杀一儆百,从严处理一个,其他那些就是想少干活多拿钱的老师就会老实许多。明天的中考,是姚校长担任校长、董校长和我担任副校长以来的第一个中考,竟然还有老师粗心大意,我建议,校务会研究研究,制定个处罚标准,好好地教育教育某些老师。”贾明越说越慷慨激昂,好像他就是校长一样。
姚长青虽然闭着眼,但贾明的建议还是听进去了。不错,一味的宽松不见得是件好事,是该拿个主意了。姚长青睁开眼睛,正准备说话肯定一下贾明,就见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了,张军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哭丧着脸,站在姚长青的面前:“校长,对,对,对不起,考试号我在揭的时候,不小心撕破了两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