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新文这些日子一直在提心吊胆。组织部在市教育局的民意测验在7月20日进行，各科室科室长、各中学的书记、校长参加投票。投票的结果当然没有公布。来教育局的是常务副部长群峰，平日里与群峰相熟的翟新文想凑上去贴贴近乎，但这个时候群峰好像都不认识自己了，一脸的严肃，只是与韩素贞和马顺田不时交流着什么，呵，让翟新文的心里恨得牙根痒。
组织民意测验时，群峰讲的全是官话、套话，一本正经，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翟新文更是灰心失望，心里隐隐约约地后悔所群峰的侄女安排到教育系统就业，后悔自己跟几所学校的校长说了那么的好话，在收群峰关系的学生转学时，没有收群峰一分钱。但这个时候能怎么办？
这一天，翟新文看韩素贞的眼神也是高深莫测，看不出任何信息。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对韩素贞政治上绝对站在一个队伍里，不能说穿一条裤子，但自己向右看齐的态势相信韩素贞一定能够看得明白。马顺田，自己也很注意协调与他的关系，其人将退，其言也善，自己也经常在私下的场合里虚心地向马顺田请教，向马顺田示好。只可惜，这马顺田宦海沉浮这么多年，更不愿在这即将二线的时候得罪局机关里的任何一个同事，谁当书记都跟自己没有关系，所以，无论是翟新文，还是邹志刚，还是于胜利，都一视同仁，绝对不表态支持谁，更不把自己心里的底牌亮给这几个人。当这几个人都报着相同的目的来找自己请示也好、汇报也好、请教也好，马顺田都笑脸相迎，笑脸相送，让这三个人觉得都支持自己，肯定推荐的是自己。现在翟新文回想起来，马顺田好像也没有对自己承诺过什么。
翟新文心里骂了这老滑头不知道多少遍，但无奈之中还是笑脸相对。由于三个当事人都要回避，所以翟新文非常关心民意测验的结果。群峰走了不久，翟新文实在忍受不住，就给群峰打了电话。
群峰接了电话。翟新文连忙问：“我的好师弟啊，这次测验情况如何，快跟我说说吧。”
“哦，我这正忙哪，有什么事等下班了再说。”群峰打着官腔，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几个同事，心里埋怨这翟新文在政治上太不成熟了。工作要做在平时，不是到这个时候来做工作，况且他翟新文的工作做得不错，今天韩素贞推荐的是他，马顺田推荐得也是他，前几天自己和组织部长盛治仁一起去征求分管教育的副市长邓云聪的意见时，邓云聪也推荐了翟新文。其实这已经是十拿九稳了，即便民意测验的结果不是最好的，但只要不是最差的，在市委常委会上研究讨论的时候也仅仅作一个参考，最重要的是韩素贞和邓云聪的意见。
想起自己的亲侄女大学毕业本来找工作还有一定的困难，现在也安排进了滨海3中，自己的几个朋友、亲戚的孩子也顺利转学，平日里三日一宴五日一请，也的确是不错的人，群峰还是给翟新文一句活口的话：“这样吧，下午5:30下班的时候，你给我来个电话。”
翟新文简直不知道这一天是怎样过的，忐忑不安，坐卧不宁，提心吊胆，七上八下。中间实在忍不住，还是给孔子田去了一个电话，向孔子田汇报了今天民意测验的情况，特意把群峰与韩素贞的冷淡提了提，表示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孔子田沉吟着听翟新文的诉说，听完了，就安慰翟新文说：“新文，这个时候群峰肯定不会对你示好，哪怕是给你一个微笑，让别人看见了，都会对别人的心理产生很重要的影响，对你新文不好，可能对群峰也不好。韩局长、马书记也是这样。新文哪，平日里看你办事、说话都很成熟，怎么到了自己的身上，就沉不住气了？”
翟新文是何许人？老师一点拨，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想群峰给自己留的下午5:30给他打电话，这就是告诉自己，那个时候，组织部的意见基本上就要拿出来了，民意测验的结果也会出来，群峰刚才跟自己说的几句话，都透着玄机，都是说给在他周围工作的部下们听的。
翟新文觉得心放下了一些，连忙对孔子田表示感谢。孔子田说：“新文，不用谢我，要谢就好好地谢谢邓市长！前几天我和邓市长聚了一次，席间我问了一下你的事，邓市长说市委组织部在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推荐的就是新文你啊！”
“是吗？那都是老师您的功劳！没有您的牵线，我和邓市长都联系不上；没有您的指教，也没有新文的进步和成长。老师，您的恩情新文都记在心里呢，老师您有什么要新文做的，只要有一点可能，新文一定尽全力帮老师把事情做好！”
“所以新文，这个时候不能急，一定要沉住气。要知道，能不能提拔上去，一是看政绩，你当初报上去的个人材料我看过，还不错。二是看领导是不是赏识你，云聪市长对你也赏识有加，他分管教育，这就占了很重要的成分。当副职，与市里的主要领导接触得不多，等以后当了书记，接触的机会就多了，两个一把手才会有机会认识你的。三是看群众基础怎么样，在这一点上，我对新文你是有信心的。另外，工作做在平时，临时抱佛脚，在干部提拔上是不管用的。”
“谢谢老师教诲！新文都记住了。老师，要不今天晚上，您请邓市长出来，我给群峰打个电话，我们四个人再聚一聚，我来作东。”
“近期可能就要上常委会研究几个部门的人员调整，包括教育局的人选了，你这个时候出来喝酒、娱乐，你觉得合适吗？”孔子田并不把话说透。
翟新文立刻听明白了，他说：“老师，不管我能不能当上书记，新学期我都会想方设法让方圆做到副校，不过，双华就不能在68中学呆了。按照亲属回避的原则，双华或者方圆有一个应该换所学校，方圆留在68中学有利，双华她想上什么学校，老师您跟我说，我来给您办，一定让双华去一所她满意的好学校。”
“谢谢，新文。双华的事情我也考虑很久了，这一次我想把她调离教育，换一个相对轻松的又有利于学校的单位，先干着，重要是有时间去学习。我想让小华考研，全日制的那种，等毕业了，我就联系给她找一所大学教学，当个大学老师！”
“哦？老师您可真是站得高、看得远啊！不错，要是小华到大学里教学，那方圆跟小华的关系就像您和师母20年前一样了。老师，如果小华要换单位，这件事我给您谋划谋划，什么单位好。明天我就给您电话，向您汇报汇报！”翟新文心里话，自己的这个老师现在是副厅，影响力是越来越大了，自己得好好地紧紧地贴上他，请他出主意也好，请他协调帮忙也好，不能白让他出力，把他的女儿、女婿照顾好，相信老师会更信任自己。我投之以李，他肯定也是会报之以桃嘛！
挂了电话，翟新文的心安宁了许多。拿起文件夹，翟新文看到了基建科报上来的68中学的基建报告。果然，姚长青按照自己的意思，把内容改成了3。这姚长青这错，也懂得投之以李报之以桃的道理，应该是自己最贴己的部下了。以后有机会，给他换一所好学校当校长。这样的话，既让他更感激自己，同时，也给方圆腾地方嘛！如果自己做了书记，那抓紧时间想个辙让方圆当上副校。过三年，杨芳也退了，那个时候让姚长青去滨海3中，姚长青应该愿意去，毕竟那3种也的确不错。不过这5中的刘明也挺讨厌的，为人霸道，几次*测评都评得不太好，真是不明白，韩素贞、马顺田怎么就没有动他呢？等自己做了书记，就是要把这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家伙转到一所困难学校，看他还敢不敢这样猖狂？
看了68中学的报告，翟新文心里就早有了主意，但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他拨了一个内线，把基建科长张之华叫了过来。
张之华落座后，翟新文说：“张科长，你看这68中的基建工程有没有必要上？”
张之华说：“翟局，这68中学报得太晚了，要不等到明年再申报？”
“68中学也有特殊情况嘛！姚长青当校长才两个多月，我了解到他早就想修了，但今年冬天的时候，他还不是校长。”
“可是，暑假一放假，已经审批的几所学校都开始干起来了，现在都20号了，8月27日学校就开学报到了，一个月多8天的时间，能干出来吗？”
张之华说得都是实情，但翟新文听着很不顺耳。翟新文微微含笑，对张之华说：“前几所学校自付款比例都是多少啊？”
“滨海3中自付款是2，其他学校都没有自付款。”
“你看吧，68中学可是拿了3的自付款，这意味着什么，同样一个200万的工程，我们拿140万就可以，剩下60万由学校拿。我们节约下来的60万，还可以再改造另外一所学校，这一举两得的好事，张科长你是不是还没有考虑到啊？”
这话翟新文说得够明白的，张之华听明白了，但心里还是有一些不情愿：妈的，姚长青也没有请自己吃个饭，也不亲自跟自己打交道，安排个副校长和工会主席跟自己打交道，明显是瞧不起自己嘛！于是，张之华说：“翟局，您认为合适您就批准，然后报给韩局长再批。批了我就干，不过今年暑假实在是太忙了，好几个工程呢！”
翟新文心里骂了张之华一句：“妈的，实在太不懂事了，搞基建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吃拿卡要习惯了，是不是姚长青没有孝敬你一点东西，你就不愿意做这件事？”但嘴上却说：“张科长，有没有这样的情况，当我们实在排不开的时候，让学校自己联系干。”
“可以的。滨海5中刘明那里，从来都是自己干；以前陈青云的3中，也是自己干。但如果学校自己干，签约的企业必须具有三级以上的资质。”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跟韩局长汇报的。”
看着张之华走了，翟新文心里感到有些生气，他心里想：等我做了书记，把你调到一个不起眼的科室，看你还怎么违背我的意思？我都讲得这样清楚了，你还这不行那不行的，什么意思嘛？
翟新文拿起申请书，直接来到韩素贞办公室。如果原来的想法，翟新文一定会谄媚地问韩素贞这次领导推荐的意见，但听了老师孔子田的话，翟新文明白，现在谈绝对不是合适的机会。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开了，却是于胜利。于胜利看了看翟新文，微笑着说：“翟局，你也来找韩局长汇报工作啊？”
“是啊！关于基层学校的基建工程的事。”
于胜利心里话：装什么装？也来找韩局长套口风吧！我来了已经套了韩局长半个小时了，也没有套出一句话；前面邹志刚也来了，我是接着邹志刚的后脚来的；现在你也来了，就能行吗？
于胜利说：“翟局，我们三个候选人接力接得不错。”
“接力？”
“是啊，我来的时候，邹局刚刚走；现在我走了，你也来了，这不是接力吗？”
翟新文心里话：“看来也不是我一个人急啊！但现在不同了，如果在两个小时前，或许我也会像你们一样来问，但现在我绝对不问一个字。”
进了房间，韩素贞抬头看看翟新文说：“你也来了？是不是商量好了，一个接一个地来？新文你是不是要把我老太婆累死啊？”
“韩局长，什么一个接一个来？我是来跟您汇报工作的，就是关于68中学基建的事，汇报完了，我立刻就走。”
“哦？”韩素贞感兴趣地打量了一下翟新文，“你不问上午测评的事？”
“不问。”
“哦？难道你不想当书记吗？”韩素贞兴趣更浓了。
“韩局，如果说我不想接马书记的班，那是假的。但有些时候，有些东西你急是急不来的。我个人认为，关键是做好现在的本职工作，配合主要领导，把分管的每一项工作做出成绩。我现在还是副局长，我就是要配合局长您做好我分管的这些工作，其他的我现在不会去考虑。”
“呵，新文，你又让我高看你一眼啊！不错，党把这项工作交给我们，我们就是要把干好工作作为第一位的，跑官要官，这样的行为的确让人鄙视，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韩局，您看一下这份申请，是68中学关于暑假对学校进行扩建改建的事情。”
韩素贞说：“68中学现在才报，是不是有些晚？”
“是有些晚，不过68中学有他特殊的情况，姚长青才刚刚接过学校两个月，以前即便是他想修，他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这倒是实情。新文，你对这份申请怎么看？”
“韩局，我觉得应该给68中学批。理由有3，一是今年68中学的中考成绩进步很大，姚长青功劳也不少，韩局您一直强调，谁能干事，局里就会更加支持他。这姚长青还是比较能干事的，才两个月就把学校搞得蒸蒸日上，应该鼓励鼓励他。”
“嗯，姚长青抓学校抓得不错，成绩也是有的，应该支持。还有呢？”
“第二个理由就68中学提出自付款3成，这在我们这些基层学校里，可算是最自觉的了。他们这个187万的工程，学校拿3的话，就意味着学校要拿56万，而我们教育局用省下的这56万又可以对一所小规模维修的学校进行投资，一举两得啊！”
“这68中学有钱吗？我以前听说挺穷的不是？”
“今年学校出了一个省课状元，中考成绩又在全市前10名，准确地讲是第9名，在周边几所中学里是最好的，所以收到了一些择校生、借读生。另外，他们学校还有一家校办工厂，效益也还可以。”
“哦，说到择校问题，前几天网上的帖子处理的怎么样了？”韩素贞问道。
“早就风平浪静了，家长到学校里去了，与学校领导座谈，了解了学校抓教学质量促孩子更好进步的初衷和想法，学校也了解了家长的一些想法，听说他们沟通得不错。”
“嗯，小姚应对危机的能力也在提高啊！上一次的绯闻事件处理得不错，这一次网上帖子的事也能平稳处理得好，不错！”
“是啊，姚校长的工作能力还真是挺强的。”
“我就喜欢这样能干事、会干事、巧干事的校长。你刚才说还有第三个理由。”
“韩局，这第三个理由，我说得不能摆到台面上的话。如果68中学像3中、5中一样能成为择校的好学校，能够很好地减轻咱市局的负担，并且有些接待任务也可以交给68中来做，您知道咱局里的办公经费也不多啊！如果不把68中学建得漂漂亮亮的，也影响我们滨海市教育局的整体形像啊！如果那么多领导或外地的同行被安排到68中学去视察、参观，学校很破旧，其实从一个方面说也影响了韩局长您的形象啊！”
“新文，难得你能这样替滨海教育考虑，替我韩素贞考虑。好，我同意了。”
韩素贞拿起笔，在申请书上写上了“同意，请翟局长依有关规定安排扩建改建事宜。韩素贞，7月20日”
翟新文说：“韩局，报告批了，我也该回去赶快安排了。今天已经7月20日了，得抓紧时间了。”
“去吧。”韩素贞摆了摆手，“我也休息休息了！”
“好的，韩局，您好好休息。我走啦！”
在临出门的一瞬间，韩素贞轻声地说：“新文，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帮我出谋划策解决问题，那该多好啊！”
还用别的话吗？翟新文全明白了，韩素贞向市委组织部领导推荐的，一定就是自己！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翟新文也在申请书上写下自己的意见：“请基建科协调安排，在3日里拿出预算意见，按照局7校3的比例，将工程款拨到68中学帐户，专款专用，学校3的部分，由68中学自己想办法解决。因基建科负责的工程太多，本工程由68中学自己组织招标，基建科全程监控，要求必须具有3级以上资质的有关企业才能投标，以确保工程质量！要求该工程在新学期开学前完工，请财审科、基建科和68中学协调配合好。翟新文，7月20日”
叫来张之华，翟新文把报告交给他，说：“赶快通知68中学，让68中学配合基建科，把工程赶快动起来。也不知道姚长青带团外出回来了没有？这样，张科长你直接打姚长青的手机，告诉他批了，后面的事情怎么做，你和姚长青商量。”
“好的，翟局。”张之华真地很惊讶，一份基建报告，才多长时间，韩局长就批了，真是快捷啊！
整个下午，翟新文的心情都不错，他坐在办公室里，把今天所有的报纸都看了一遍，嘿，了解的信息还真不少！快到下午5点30了，翟新文的心还是剧烈地跳起来了，他知道，该给群峰打电话了。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翟新文想了想要说的话，就拨通了群峰的手机：“群部长，不好意思啊！师兄我让你见笑了。”
“翟局，你太客气了。今天上午你打我电话的时候，我身边好几个工作人员，有些话也不方便说；去教育局的时候，更是要秉持公正立场，也不能对哪一个候选有一丝的偏爱，请你多理解。”
“我明白。群部长，事情我也不问了，我了解组织上的事情很保密的，不能随便乱说，只有成文以后才可以说。”
“是啊，我们组织工作很难做的。翟局，有些话我不好跟你讲，但你一定不能忘记我们的导师孔老师，没有他，你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优势，是孔老师介绍了邓市长与你加深认识的吧？”
“是。”
“这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另外，孔老师让你通过硕士论文答辩，拿了个在职的硕士，这也很重要，另外两个人都是本科，只有你是硕士呢！”
翟新文都听明白了，他说：“好师弟，师兄我愚笨，多谢你指教和帮助。你的情意师兄都记着，有什么需要师兄做的，尽管开口。本来今天想请你吃饭，我想还是等正式结果公布之后再请你。”
“翟师兄，这就对了。这是敏感时期，我、你更不宜在一起。不多说了，我还得向盛部长汇报呢！这几天就要上市委常委会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