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沉下去。
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我张大口,想呼救,但没有声音发出,海水早已盖住了我的脸。
救我——
仿佛是谁感应到了我无声的呼喊,一只手托住了我的腰。求生的使我胡乱去抓住那只手,但我模到了什么?
——蛇?!那条手臂光滑柔韧,上面似乎遍布着细小的鳞片。
不要!放开我!我悚然挣扎。但那手臂已紧紧地缠住了我,我似乎看到一个黑影从海底升起,将我牢牢环绕,随后一切变得漆黑,那条手臂控制着我,向那无尽的深渊滑去……——
十多年来,常常做着一个相同的梦。在梦中我无助地被大海吞噬,惊醒后一身冷汗。躺在床上的我喘息着缩成一团,费力地回忆着许多年前的往事,但记忆模糊不清,除了冰冷的海水和蛇样的手臂,只剩下那彻骨绝望的恐怖。
那个清晨,我就是从噩梦中被汪大田的电话惊醒。
汪大田,从小学到高中做了我十二年的同学,一个喜欢热闹、有着聚会瘾的家伙。单说自正月到五月长假这段日子,他就组织了三次同学聚会,从小学一直组织到高中。
“心舫,还睡懒觉啊!嗨,我有事相告呢。应广大老同学的迫切要求……”
“小田田,我好像幼儿园和大学没跟你同学过吧。”我早已听腻了他的开场白。
“哎,你急什么啊,听我说完,是三天后举行小学同学会。”
“晕,正月里不是已经聚过了吗?汪大田,你是不是想在我们老同学手中发一笔小财啊?大暑天都搞聚会!”
“我攒你钱?每次聚会我还不是倒贴几千。”汪大田“哧哧”地笑了起来(我最讨厌他的笑声,有一种太监的奸味),“听好了,告诉你这次聚会是大胖出的钱,参加者用不着出一分钱,便可享受一次豪华海滨三日游。”
大胖,本名叶宝宏。大多数人都在自己学生时代有过一两个叫大胖的同学,因为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绰号,但叶大胖这人却不普通,他是我一班小学同学中有数几个大发横财者。听说他一开始做的是期货生意,运气好得出奇,两三年的功夫竟攒了几百万,不但还清了他父亲办厂所欠下的债务,而且还略有盈余。接着他又买卖股票,待他父亲一去世,他竟把厂子给卖了,改行投资房地产,居然仍福星高照,一路顺风。不过这只是传说,事实上他上亿家产究竟是怎样攒得,也许只有他本人知晓。
“正月聚会,你喊他好几次,他都没来。这会儿怎么又好心地办起聚会了?”
“你不想去是吧?读书时就说你和大胖是一对,倒真能替他省钱。”
“你胡说什么啊!”我忍不住嚷道,“去,我当然去!”
对于一个暴发户来说,钱一多当然就得摆阔,特别是向一些熟人炫耀一下财富,更是一种滋味无穷的享受。当时我以为大胖出资聚会这件事纯粹就是出自这种目的,不过有得免费玩乐,我自是不会拒绝,管他摆阔还是装穷。
未等汪大田出言讥讽,我一把撂下了电话。
起来穿上晨衣,才发觉忘了问起大胖的具体地址,不过到时候汪大田肯定会找我同去。
海滨,是那个城市吗?
我坐在窗边,拉开抽屉胡乱地翻动寻找着我的名片薄。名牌薄一时未曾找到,却在角落中发现了我久已不见的一枚海螺。
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枚挂件。海螺是金属制成,我不知道用究竟是一种什么材料,光泽如此润目柔和。如果是在暗夜中,海螺全身会笼罩上一种淡淡的如雾气般的蓝色荧光。挂件的链子早已断裂,其实它落入我的手中时便是如此。
十五年,还是十六年了?往事已经模糊,只有在梦中才时常重现,可是梦常常会让我感到怪诞恐怖,怎会如此?或许是因为当初差点惨遭溺死的经历,在我心底刻下了深痕,经过许多年都无法消除。自海底升起的长满鳞片的手臂,是幻觉吗?为什么它在我的记忆中是如此地清晰如此地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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