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舫,你的精神状况太差,今晚就别出去了。”
安阗倒了杯水递给我,我接过,轻抿一口,冰凉的水进入火烫的咽喉就像是在大热天里冲了个凉水澡,爽心舒适。
“你会晕倒,都是我不好,不该拉你跳舞,原本你身体就没有完全恢复……”
他坐在床边,褐色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常会出现一些幻觉,也许……应该出去走走才是。安阗,此时也不算很晚,要是去海边太远的话,我想在闹市街头看看街景。”我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以一种很平常的语气说话,“对了,我想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你想要什么?开一张单子,我可以派人去采购。”
“哎,采购对女人来说是一种乐趣,买些小玩意儿,也许我的精神会好些。安阗,你可别剥夺了我的乐趣。”我侧着脸,带着些许女孩子撒娇时的天真,期盼地望着安阗。
“好——吧。”如我所料,他果然败下阵来,“我陪你去,不过已将近十一点了,许多店可能已经关门。”
“我知道几处通宵的露天酒吧,坐在街角喝着饮料,看看过路的行人也不错啊。”
“我也知道几处很有特色的风味美食屋,有条小街巷里的一个回族老汉烤的羊肉串特别好吃。心舫,你一定要去尝尝。”他扬着眉,快活地说。
“你……也吃路边摊?”我意外地说。
“我曾经被命运抛到社会的最底层,所以我可以适应不同的生活。”他站起来,“心舫,我去换一身衣服。”
当安阗走出门外,我慢慢地张开了原本紧握着的手。
——在我湿湿的手心中是半截闪亮的钻石手链——
他很随意地坐在我的对面。
上身着一件细条纹的休闲衬衫,脖子上松松垮垮地围着条色泽略深的细条纹长围巾,怀抱着一把临时借来的电吉它,却见他拔动琴弦的手腕上套着数串装饰性的手链,有檀木的也有类似银质的,偶尔被昏暗的灯光反射出点点金属的光亮。如果他在头上包上一块细麻布的头巾,倒真有几分吉卜赛流浪艺人的味道。
曲子很动听,是我喜欢的Pachelbel的卡农——缠绵至极的音乐,倾诉着甜蜜而宁静的忧伤。当他的目光落向我时,唇边漾起纯纯的笑,我的心突然变得痛痛的,努力想回他一个微笑,泪却几乎要夺眶而出。
一曲终,安阗把电吉它还给街头乐队的成员,对方向他拍肩并竖起了拇指。这时,有个拿着相机的年轻男子向安阗走去,两人交谈了几句,年轻男子把数码相机中拍摄的画面出示给他看,他随即在一张纸中写了些字交给了年轻男子。
我吸着饮料观察着街头逐渐稀少的行人,心中的不安更甚,我该怎么办?如果要行动,再等下去,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心舫——”
我抬起头,发现安阗已经站在了桌边,我拿着杯子的手抖了抖,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细小变化,只管自己兴奋地说:
“阿昌说他们乐队的贝斯手最近要出差,要是我有时间的话晚上可以和他们一起练练。做一个流浪的乐手——我曾经的梦想,但现在除了玩票,这对我来说更加不可能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在我的内心中更希冀的是想拥有一个传统型的家庭,每晚在烛光下和心爱的人一起共进晚餐,这份恬静和温馨是一个孤寂的流浪乐手所无法享受到的……”
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
“但是,你……真的做得到这些吗?”
我真想问他,他的种族、他的身份,真的会允许他拥有这样一个家庭、这样一份平平常常的爱情?
“我当然可以做到。”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心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将目光移到了街对面,那边还有数家店铺亮着灯光,其中一家是花店,门口站着一对热恋中的男女正手拉手在挑选花卉。
“心舫,我去去就来。”
安阗像是发现了什么,快步向街对面的花店走去。
我的心中一动,见他走进花店,拎起手袋慌忙站起来,随手拿出一张大钞塞给露天酒吧的店员,顾不得找钱,匆匆沿街向东跑去,一边也不忘了寻找路过的出租车。向前奔出百米,未见一辆空车,因为担心安阗追来,我情急之中转入了一旁的一条小街巷。
在小街深处的住宅小区门前,我拿出几个硬币,急步走到公用电话亭前,拔通了林云的手机。
林云一听到我的声音便在电话那头大叫起来:
“心舫,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手机也一直不通,真让我们担心死了。你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哈哈,总统套房……”
“林云!”我急忙打断,“我……也见到了你曾遇见过的那些古怪的人,差点……差点被杀死……”
“啊?心舫!怎么回事?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里?”林云急切地叫道。
“我在……啊,安阗!”我震呆地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