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
骤然下降的温度,让衣着单薄的我在酒店门口抱着双臂都止不住发抖。偶尔一阵风吹过,飘来几滴雨星,湿湿地落在我的唇上、我的颈上,我打了个寒战,目光迷惘地落在了雨中的街道,但见道路上积水四溅、被风雨扫落的梧桐树叶被来往的车子一遍遍碾压,突然想起了《长恨歌》里的一句诗:“秋雨梧桐叶落时”。王室爱情的悲剧从古延绵至今,千年的痛、千年的泪、千年的无奈,倒不如平常人家的一份平平常常的爱情。
“心舫,你去哪里?罗生不是回景美去拿你的手机充电器了吗?”
我回过头,是林云。
“我……出去走走。”
“这样的天气你出去走走?”林云怀疑地瞪着我。
我扫了他一眼,注意到他背着一只包,显然也是一副出门的打扮。
“你不也出去?”
“我要去面试,阿飞在他们电视台给我找了份工作。但你呢?你为什么不和罗生一起出去?”他打量着我,“你的脸色也不好。心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的目光空茫地落在了远处,轻轻地说:
“阿云,我和罗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啊!”林云大声地叫道,引得酒店门前的路人纷纷侧目。“心舫,你疯了不成?你和罗生才刚刚团聚啊!”
“我……别无选择。”我引用了罗生的一句话。
“我不懂,你们……你们怎么回事?”林云结结巴巴地说。
“我和他是不同的种类、不同的身份阶层,所以……注定我和他不会有结果。”
“但你看看人家赫利……”
“罗生不是赫利!他已有了婚约,但他的责任心又使他不会随便解除婚约,我……不想让他为难。”我吸了口气,“阿云,还有一件事,使我不能不远离他们一家。我……被安阗烙上了血瞳,我如果留在罗生身边,会影响他们的行动。”
“血瞳?你是说你也像我几天前那样,肩上被弄上了个眼睛?心舫,你可以找赫利解除啊,他是一流的异能师,我身上的血瞳就是他给解除的。”
林云拉起我,向酒店内走去。
“不——”我甩开他的手掌,“你中的只是普通异术,而我……除非是安阗,没有人能够解得了。阿云,知道罗生还活着,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想因为这段感情再一次地毁了他。”
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前,见乘客下车后,我急忙钻入了车内。
“心舫——”林云拉住车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冲着他摆了摆手。
“告诉罗生,我不要他再来找我,也不希望他为此再自暴自弃。爱我,就请他尊重我的决定,既然已无法相守一生,但愿彼此能够铭记住这份感情。”
林云松开手,车子驶了出去。
从被雨水冲刷的车窗望出去,林云的身影模糊不清,但他始终在站在酒店门前,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他……——
坐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候车大厅,我顺便用半途新买的手机给我任职的公司经理打了个电话,唉,虽说来海城前请过假,但也超期了多日,想必上司早已牢骚满月复,倒不如我自己主动请辞。随后是母亲,以我现在的处境,回家绝对会生出不少事端,只好找了个借口,推说公司要派我去外地学习一段时间,让父母好放下心。母亲是个细致的人,在我离家的一段时间,把所有找我的电话号码都记录下来,其中那个她曾经跟我说过的陌生男子打来十多个电话。问明了号码,正是罗生最近在用的手机。除此之外,还有游季、宝曼、公司经理等数人打来的电话。
我记下了宝曼的号码,想了想,还是决意给她打个电话,但她的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距离上车时间还有半小时,百无聊赖中我拿起在车站外书店买的书看了起来。
是一本关于亨利八世宫廷的小说——安妮博林的悲剧人生。身在宫廷的女性注定是权利争夺的牺牲品,国王的爱是如此易变,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失去宠爱后的安妮博林等着她的只能是断头台。
我正看得专注,忽然感觉到有人站在我的前面。
抬起头,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手背在身后,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
“有什么事吗?”我合拢小说,微笑着说。
“姐姐,有个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小男孩说着伸出了手。
他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一朵含苞欲放的黑玫瑰!
我震惊地望着玫瑰,肩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是他!黑色的玫瑰,那是他的喜好!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小男孩见我迟迟未曾接过黑玫瑰,干脆把花扔在书上,抛下一句:“姐姐,哥哥说他在火车上等你。”说完后,他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快活地跳着跑开。
他……在车上等我?
我拿着玫瑰,目光细细扫过候车大厅,但没看到安阗的人影。这时,到了检票进站的时间了,我拿起手袋、书,惶惶然在站在人群中。
人流挤着我向前走去,但到了检票口我又忍不住退了下去。
我该怎么办?上车或者离去?但正如他的表弟所说,我的以后将生活在他的监控下,只要他不愿意放弃我,我无论去哪儿,都无法摆月兑他的掌握。
雨下得更大。从检票口向外望去,灰蒙蒙的一片。而我——彷徨于我的心雨中,被那如烟、如雾、如尘的秋雨淋得满身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