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的寒光幻化为三年前大胖漆黑的枪口,没有细想,更没有片刻犹豫,我松开勾住安阗脖子的手,斜身挡在他的心口处。
在那一瞬间,我的感觉变得超乎寻常的敏锐,我似乎听到了匕首刺入后背的肌肤撕裂声。并没有多少痛感,但温暖的鲜血包裹着锐利的刀刃,带给我一种刺骨的冰冷。随后我听到云加度的惊叫声,但我已顾不得这个背叛者的下场,只是仰起脸,我看到安阗眼中的震惊和……是自责吗?
“别……”我张了张嘴,但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此刻的我,知觉、敏感度在慢慢的衰减,直至完全消散……——
当我醒来时,已躺在天空城堡的寝宫大床上。
安阗坐在床边,他依旧穿着和赫利决斗时的那身黑衣,垂着头,凌乱的褐色长发遮住一半脸颊。他……伤得怎样?我凝视着这个深爱的男人,想抬起手,却因为用了一点点力,触动后背伤口,疼得我忍不住轻声申吟一声。
“心舫——”他抬起头,心痛地握住我的手,贴在他仍沾有血迹的唇边。
“你的……伤……”我的手指动了动,想替他擦去唇角的血迹。
他紧紧地捏住我的手指,声音沙哑地说:
“我没事,其实……在决斗之前我已决定让苏若,因此我早有准备。心舫,为什么……要替我去挡那一刀,云加度……”
他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我……好怕……失去你,就像……三年前的……罗生……”我的目光紧紧地缠绕着他,“真的……我不想要……宿命……”
“宿命……”他的唇微微地颤抖着,“可是……”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我隐隐看到总管高瘦的身影出现在水晶雕屏外。
“主上——”总管躬身施了一礼。
安阗回过头,瞥了总管一眼,随即走到雕屏外,和总管低低地交谈起来。
“……你是说匕首上已确定化验出涂有……心舫……她的生命最多只……不……”我听到安阗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听不真切,但那片言只语已让我的心一阵阵地抽紧。“……把生命之液带上飞船……即刻准备……”
总管快步退出寝宫,安阗走回床边,他紧锁的双眉透露出浓浓的忧郁。
“安……我是不是……要死?”
我忽然想起在佛罗伦萨时他没有说完的预言,当时他眼中的阴霾,是否早已预示着我和他的结局亦会是一种宿命的悲哀。我并不怕死,但现在我的月复中正孕育着一个生命,上天会在夺走我的同时也夺走我和他的这一个天使吗?
“怎么会?”他露出一个微笑,尽管笑得很勉强,“心舫,我们去紫艾……”他伸手把我抱起。
“去……紫艾?不,你答应过我……”我哀伤地望着他,“我们要在地球……结婚,要有……父母的……祝福……”
“心舫,我们会结婚,”我看到他眼中的雾气,“等你身体恢复后,我会带你回地球结婚,但是现在必须尽快去紫艾疗伤。”
“安……别……”
他不顾我的反对,抱着我快步走出寝宫——
飞船飞行在茫茫的宇宙中,离地球想必已越来越远,那曾经的梦想——我的洁白婚纱,似乎也离我越来越遥远。
好冷……尽管我的意识暂时还很清醒,但身体中的热量却在慢慢地消耗,哪怕紧紧抱着我的安阗把他身体中的热量输给我,但如掉入黑洞般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十多天的旅程,恐怕我连第一天都没法再坚持下去。
诺大的旅行飞船中央是一个银白色金属台子,上面放着一个注满金色液体的椭圆形透明容器。在顶上明亮的光束照耀下,容器中的液体仿如有生命一般,一颗颗不断生长的气泡在滚动、在跳跃,直到消失后再重新生长。
在总管的不断暗示下,安阗终于抱着我站起来,向金属台子走去。
他要把我放进这个容器?
“不要……”我仰起脸,微弱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他站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听到我的声音还是心灵上的一种感应,垂下头,握住我的手,把我冰冷的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
“爱你,爱你……”他低低地喃喃地说。
“安……我要死了……”注视着他那满含着伤痛和无奈的眼睛,这是往日那个自信的安阗吗?“别在这时把我……和你分开,让我……记住你。如果有来生,我就不会……不会和你错过……”
我想给他一个微笑,也希望他能够把我记住,可是……我的整个身体仿佛已经被冻住,眼前的他也渐渐模糊,浓重的刺骨寒冷的黑暗已蔓延过来,把我悄悄包围住。
安阗——这个我曾经恨过、怨过直到深深爱上的外星男人,我真的到了要离开你的时候了吗?
我的脸上似有水滴一点一点地落下,凉凉的,是他的泪吗?他在为我流泪?可我已看不见,黑色的夜幕把我深深裹住,随后把我整个吞没……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