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从出版社办公室窗户透进来,高大的老式房间、褪了色的墙壁、深褐色家具、书柜里整齐摆列着的书籍,还有围坐在桌旁的七八个谈吐斯文的人与那阳光一起,构成一种雅致而友善的氛围。只有小纪一个人似乎与这氛围格格不入,她独自坐在另一张桌旁,望着窗外出神。
王刚大步走进来,屋里马上安静了,他望了望大家,坐在桌旁的空位上。
王刚:今天下午政治学习,开始吧。小纪,到这边来,和大家坐到一块。
小纪:我就坐这吧,听得见。
他沉吟片刻,
王刚:好,你不用动了,大家挪到你那儿去。
她猛地站起身,面色阴沉地走过来坐下。
王刚:今天学习社论,先请哪位读一遍,然后咱们再讨论。
大家的目光转向赵义,他微微点头,清了清喉咙,开始念了起来。
赵义:加强政治……
王刚:呵,我记得每次读材料都是小赵,换个人吧小纪,今天你来。
她愣了一下,拿起报纸小声读了起来,神情显得紧张,一开头速度较慢,但越来越快,似乎恨不得一口气读完,大家都吃惊地看着她,她紧张得声音开始发抖。
赵义面带不忍,几次想说什么,看了看王刚都咽了回去。而他一直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神色漠然。
小纪终于读完了第一节,
赵义小声说:哦,第一节完了,老王,第二节是不是由我来念?
王刚冷冷地说:不必了,这篇文章并不长,我看没必要中间换人。
赵义微微点头,不做声了。小纪继续用颤抖的声音往下读了起来。
会后,赵义正看稿子的时候,小纪来到他身旁,
小纪:小赵,
赵义抬头:哦?
小纪:谢谢。
赵义:喔,没什么。
小纪:你心里不记恨我吧?
赵义:什么?
小纪:当初跟你争出国名额的事,
赵义:大家都想去,别放在心上。你脸色不大好,应当去医院看看。
小纪:看过了,说是迷走神经紊乱,……都是拜王刚所赐。
赵义:你……我看你和老王有误会,他人严肃了点,但挺热心肠的。
小纪:哼!……小赵,我快要调走了,
赵义:调走?
小纪:你是好人,送你个忠告:当心他,他又阴又狠。
说完,她很快走开了,赵义继续看稿子,但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太阳落在西山顶上,大街上车流如潮,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赵义不紧不慢地骑着车,不时向四周张望。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寻梦美发厅里的几个姑娘,她们上身穿无袖或低胸的绸衫,下着小皮裙和船型高跟鞋,面朝外坐着,在这深秋季节里,与穿上厚衣服的行人们相对比,那爽丽的打扮有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黄昏,小屋里漆黑一片,接着门被打开了,黄昏的天色涌进来。
辛童进屋,关门开灯,然后来到自己的床边坐下。忽然惊异地发现——另外两张床光秃秃的只剩下床板,她站起身巡视四周,那两人的东西也不见了。她开门正要往外走,却被一个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的人吓得惊叫起来。
辛童:喔!谁?
王姐:我。
辛童:哦,是王姐,……您今天没出去?
王姐:不,我刚回来一会,孩子说见你那俩同屋背着东西走了,她们去哪儿啦?
辛童:不知道。
王姐:噢!
辛童:我正要去呼她们。
她边说边向外走,王姐紧随其后,两人来到便民店的公用电话前,辛童传呼后放下话筒,见王姐仍站在自己身后。
辛童:王姐,您……找我有事?
王姐:你该交房租了。
辛童:呵,提前啦?今天不到三十号。
王姐:是提前了两天,不能等到三十号了。
辛童:行,当然可以,早两天晚两天无所谓,等她们回来我把钱凑齐了送去,您知道——房租我们是三一三十一。
王姐没做声,站在原地,
辛童:王姐,您不用做晚饭去?
王姐:不用,我等着你,……如果她们不回电话呢?
辛童:不回电话?为什么?怎么会不回电话?您是说她们……说到这她笑起来:——溜了?不可能。我们是几年的好姐妹,昨天还请我吃糖葫芦呢。
王姐:是嘛?
两人盯着无声无息的电话机,王姐的神色变的不耐烦,而辛童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
夜幕完全降下来,小屋里。辛童把钱递给王姐,
辛童:一共六百。这么好的朋友居然也会骗我,您能想象吗?王姐,
王姐不答,将钱对着灯看了又看。
辛童:放心吧,我不会骗您的。
王姐:这年头,还是小心点儿好。
辛童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是呵,每个人都生活在骗局里。
王姐:好,没问题,咱们这月的清了,下月一号我来收房钱。
辛童:咦?不是说好了月底交吗?
王姐:这样我心里踏实。
她推门出去,辛童抱臂在屋里转悠了两圈,愤怒地对空床板踢了一脚。
辛童:糖葫芦,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