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
多么瑰丽的阳光,透过碧琉璃,流光溢彩,越加浓艳。
白苓转动着眼前的琉璃杯,有些痴了,那种风采,就像是那年母亲身上以五色羽毛织就的裙子,微微一动,便明艳得不可方物。
“你看了这样久了。”清朗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白苓放下手,转身一笑:“弗哥哥。”
赵弗在她身边的坐下:“咱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嗯。“白苓低头玩着手上的琉璃杯,赵弗仿佛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便说道:“怎么,不开心?”
白苓不可置否,站起身来:“回去而已,没什么开心不开心。”
赵弗紧跟着站起来,冷不防看到她耳垂上的耳洞已然不见,心底便生出怜惜之意,她一个女子,女扮男装跟着出海,竟也不觉得苦。
“其实你不必担心回去后的事,我……我们自会照顾你的。”赵弗忽然说到,虽然已程不国的阳光格外热辣,他还是感到脸上烫得很是不自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什么照顾,弗哥哥,咱们只是自欺欺人罢了。”白苓拍着身上沙子。
“难道你还在恨那个人?”赵弗忍不住要将手放在她纤细的肩头。
“不,已经不那么恨了。”白苓伸手帮他扯去手臂上沾上的细碎叶子,同时轻轻避开。
赵弗看在眼里,却不以为忤,只听她继续说道:“好快,这次跟着弗哥哥出来已经一年了,一路上虽说劳苦不堪,九死一生,却也是极为有趣。我只觉得比在汉土,酣畅百倍。却也明白,天下之广,远胜碧落黄泉,人不过就是这广袤天地间的一粒浮尘——当年母亲叫我放开心结,未尝是错。”
“苓儿,你能这样想,我心中便也安稳些。”赵弗温雅的笑道,他就是这样,带领数百人的船队时治下严苛,刻板的不近人情,私下待人,却永远亲厚谦和。
“可是要再敢提入宫之事,忍无可忍时,我必定潜入未央宫取他人头。”白苓抬首,眼中寒光乍现。
赵弗苦笑,他多想带着白苓乘一叶小舟,离了汉土,周游于南海列国,那样刘邦也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可是一年前起航之际,周边夜郎国与长沙国已经不那么驯服起来——想必背后是有靠山的。
也许汉朝在连下两道诏书劝归后已经渐渐失去耐心了,身为南越武王的义父想必是打算搏上一搏,便亲命他携带丝绸瓷器出海,将所得钱物尽数用作军饷。
他们沿徐闻、合浦而下,途经都元,黄支等国,直至身毒。
据同行的阿加所述,身毒国①之外,亦有已程不国②,那里聚集着少量探奇而来的大秦人③。他与师父老维便是经由这里到达汉土的。经不住阿加的再三请求,又念及他二人对南越王宫的修建尽心尽力,赵弗便下令船队前往已程不国方向,将二人送至阔别二十年的同伴中去。
而明天,就是船队掉头返回汉土的日子。
就在二人各有所思之际,远处一个人影雀跃着大喊:“白苓,过来喝酒!”
白苓噗的一下笑了出来,转头看向赵弗:“阿加这两天可是高兴得不得了了。”
赵弗也笑:“是了,远离故国十年,终于要回去了,也难怪他这样。”说完,瞥了一眼白苓:“你可别又把他灌晕了。”
白苓不禁莞尔,他们大秦国的那个葡萄酒一点酒味也没有。赵弗他们见大秦人三两杯下肚,舌头都捋不直了,也不好拂他们的面子,也只推月兑不胜酒力,其实也不过就是润润喉咙罢了。她却是却玩心大起,硬是扯着那几个大秦人喝得昏天黑地,醉得不省人事,自己拍拍就上茅厕去了。
“知道了!”白苓仿佛忘了刚才的事,拉着赵弗的袖子,喜笑颜开的往阿加那边去了。
作者题外话:注:
①身毒国:今印度古称
②已程不国:今斯里兰卡古称
③大秦:今罗马古称
特此注释,后文将不再赘叙述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