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碧海生蓝烟,
宛如思绪百万千。
追流逐浪乘风去,
告别北美艳阳天。
我以一首《随浪而去》的诗篇,结束北美之行。仅仅半年,却恍如隔世,血腥的经历,艰辛的任务,绵缠的爱情,快乐的旅行……一切交织在一起,令北美之行充满刺激与浪漫,还为我带来十多万美元另加小美女一名作为战利品——上天对小虎实在眷顾,让我甚至做梦也想发笑。
怀着美好的心情在船上躺了一夜,虽有点晕眩,但兴奋的心情让我很快就恢复状态,我和Karen在甲板上跑来跑去,追逐嬉戏,打打闹闹,欢声笑语传遍船头船尾。海风徐徐吹来,加上和暖的阳光,整个人心旷神怡,精神抖擞,所有的晕眩感觉顿时一扫而空。
船前船后,好几只海鸥“嗷嗷”地尖叫,拍打着洁白的翅膀,像为长青号护航。轻抱身边的小美人,品尝着略带咸味的海风,我脑海中闪过童年时的歌谣——《海鸥》:
海鸥,海鸥,
我们的朋友,
你是我们的好朋友,
当我们坐上舰艇去出航,
你总飞在我们的舰艇前后。
你扇动着洁白的翅膀,
向我们快乐地招手。
海鸥,海鸥,
我们的朋友,
海鸥,我们的好朋友。
海鸥,海鸥,
我们的朋友,
你是我们的好朋友,
你迎着惊涛骇浪飞翔,
在风浪里和我们一起遨游。
看舰艇前飘动的队旗,
在向你热情地招手。
海鸥,海鸥,
我们的朋友,
海鸥,我们的好朋友。
不经意间歌儿哼出口,Karen把头靠向我肩,长发拂面,很温馨。
“真羡慕你小两口。”背后,传来一把中年声音。
我回过头,看到一张粘满胡子的脸,方方角角,黑得油亮的皮肤上陷着一双小眼睛,不知是烈日下睁不开还是天生就是小眼缝,眯得有点滑稽。他看到我和Karen两人盯着他没开口,马上伸出一张大手:“我叫谢盛嘉,大家都叫我‘谢鸡’,长青号的大副。”
“谢鸡?呵呵,我叫小虎,最爱吃鸡。”我把手从Karen的腰间抽出来,热情地和他握着。
“小虎,真幽默,这是你女人吧?真是俊男俏女,怎么称呼?”谢鸡依然凭他那双小眼缝盯着Karen,装出色迷迷的神情,样子着实搞笑。
“她叫Karen,不懂国语,你有话问她,得由我翻译。”
“呵呵,小虎呀,大方点嘛,这么快就把女人锁住了?你看我谢鸡,像是爱偷腥的人吗?”谢鸡呵呵笑着,很爽朗,但他不说倒没事,他一说,我老觉他应属于爱偷腥的人,握过他的手也有股鱼腥味。
老怪、郑惠鹏、老李、黄凤敖几个也走出甲板,大伙围了一圈闲聊起来。谢鸡挺健谈,告诉我们不少航海知识,他说这艘长青号,排水量达两万吨,算是相当大的级别,但满速才18节,从温哥华到基隆一般要三十多天,如果遇上恶劣天气或暗流,时间要更长一点。
“走一趟要三十多天呀?这船上又没有女人,日子怎么过?”老李拍着谢鸡的肩膀呵呵笑问。
“还女人呢?有时连吃的也没有,那日子才不知怎么过……唉,惯了,当海员就得这样,所以水手最珍惜的就是靠岸的日子。”
闲聊中,谢鸡还教导我们怎样看航海图,怎样在大海中辨别方向,并带我们到各个船舱参观,直到他要上岗才道别,大伙感觉这人挺热情,果然有种台湾同胞的情谊。
老船长钟铁民,满脸风霜,两鬓斑白,大部分时间躲在驾驶室忙他的工作,只是偶尔在餐室中碰碰面。老船长话不多,显得有点冷漠,我还估模着咱们是不是应该付他点路费,但老怪认为老船长是吴老板的朋友,钱的事,吴老板自会处理,与我们不相干……
长青号并不是直接向西行驶,反而沿着大陆架南行,据谢鸡介绍,这是因为一来要绕过温哥华岛,二来长青号吃水较深,得选深水航线,否则容易被海底暗礁搁浅。看来航海的学问太多,既要照顾海面上的,还要兼顾水底下的,知识少点儿都会撞板,怪不得老船长每次吃饭都是来去匆匆,一朝没驶离大陆架,他还得火眼金睛。
在船上呆了一周,慢慢地和船员混熟了,五十多个船员中,除了十来个只会说闽南话的水手外,大部分船员都和我们聊过天,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每个人背后的故事都那么精彩,船员有事没事就把我们围在一起,互相间把故事吹得天花乱坠。
郑惠鹏,外号“大鹏”,是中怪在越南战场上认识的战友,以前接触不多,想不到他和小李子一样,也是个口水佬,说起故事来同样可以不眠不休,让听众滴出耳油。
根据大鹏所述,自部队复员之后,他返回湖北老家,接过老爸的锄头,打理他家的一亩三分地,日子过得清贫,但也算安稳。几个月后,在老妈子托媒之下,和邻村的女孩陈晓宜结成夫妻,小两口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安居乐业,平凡而美满。婚后不到一年,晓宜就诞下一女儿,白白胖胖的,讨人喜爱,大鹏为女儿取名郑智娟,意为聪明的小杜鹃。一家人,加上两老五口子,过上其乐融融的田园生活。
农家的夜生活,既没有电视也没有夜市,天一黑,就只有做那事。在小鹃七八个月大时,晓宜的肚子又大了起来。当时的政策农村可以生两个,大鹏还暗暗高兴,这回有机会来个带把的了。
然而,当大鹏老婆怀胎四个月时,却传来令人不安的消息:村里几十户被揭发超生,成为当时被全省点名的超生村,县长被领导喷了个狗血淋头,会后,怒火中烧的县长亲自任命新的村干,责令村子里本年度非第一胎的都不准生,誓要把超标的名额补回来,还下达死命令:“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
一时间,村子里风声鹤唳,不少妇女被强行结扎,超标怀孕的被立即打掉。而大鹏那胎是第二胎,按政策并不违规,但县长有令,合理要执行,不合理的也得执行。村计生主任只有一次又一次上门做大鹏的思想工作,希望他们同意把胎儿自愿打掉。
大鹏一直梦想来个带把的,加上他并没违法,哪肯就犯?他一次又一次把计生主任赶跑,令村干苦无良策,随着陈晓宜的肚子一天比一天胀大,打掉胎儿的危险性一天天增加,村委按捺不住,被逼调动结扎打胎队涌向大鹏家,要强行把陈晓宜带走引产堕胎。
当村委十多人冲到大鹏家时,只见大鹏一手柴刀,一手镰刀,坐镇大院门口,一条白布扎在额上,两眼冒火,杀气腾腾:“乡亲们,你们就放过大鹏这回,给孩子一条生路吧……谁敢硬闯一步,俺和他拼命!”
村委大队人马各人手持铁棍木棒,本计划强行冲入,但一看到大鹏这架势,胆怯了,村子里都清楚,大鹏是村中最好斗的,加上在部队几年,学得一身硬功夫,现在两刀在手,绝不好惹。
没办法,村里的领导只有再次念喃呒,苦口婆心地劝说大鹏,并许诺这趟只堕胎,不结扎,等过了风头火势,以后有机会让大鹏再来一个。但大鹏两刀一横,不为所动,态度坚决。
局面僵持着,村干们火了,马上向生产大队搬兵,没多久,全副武装的生力军加入,形成三十几人对峙一个大鹏的局面,村委主任大喝一声:“上,挡我者打!”一声令下,三十多人舞着铁棍木棒蜂拥而上,大鹏像置生死于度外,两把刀舞得像风车一样,坚守在大院门口,冲在前面的冲锋队好几个被砍得血染风采,却毫无办法,后面的人不断前拥,想逃也逃不了。
大鹏勇猛,又守在关口上,勉强力顶一会,但以一敌众,纵是孙悟空托世也枉然,混乱中大鹏额头首先中棍,接着后脑、肩膀、前胸、背梁接二连三被雨点般的乱棍击中,没几下就被打得头破血流,晕死一边。
结局,当然凄楚,胎儿没了,老婆被结扎,自己也卧床整整半年,老父含泪而终,仅靠老妈、妻子支持着破碎的家。当大鹏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之时,邻乡兼战友郑海成到村里招兵买马,拉他一道从福建飘洋过海,到北美掏金。大鹏离开家乡快满一年了,想着妻儿,所以这趟选择跟我们一同赴港,看看有没有机会换个身份回家探亲。
“不是说人多好办事么,怎么现在又不许生呢?”水手大海龟问道。
“我又不是国家领导,咋知道?这十多年都说只生一个好,或许几年后,又会改为多生多育,这哪是我们草民可以估计得到的?”大鹏愤愤说道。
“大鹏啊,你的故事还真凄凉,”大海龟拍着大鹏安慰道,“不过,子女多也未必是好事,我家里四张小嘴,为了喂饱他们,我一年要在海上飘三百多天,呵呵,一个孩子也未必就是坏事。”
一大帮人聊天,日子挺容易打发,这一周下来,尽管浪有点大,但我们大圈十人外加中怪的女儿,很快就和水手们打成一片,熟悉了海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