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枫便默默无语。
我黯然一叹,正要拄杖离去时,沈小枫忽唤住我。
“大小姐,还有一事,不知道大小姐知不知道。”
我侧头问:“什么事?”
“秦府被查抄之际,府兵们只留心着公子夫人们,我仗着会些武艺躲藏起来,并没有被抓走。”懒
我点头。
“你向来机警,那日见你那么快便到了西华门,便猜你应该早已月兑身。”
沈小枫道:“我逃月兑后在北都呆了一天,想入刑部探你们,差点被人察觉,想着我人微力薄,便找了快马,前往南方寻定王搭救。”
我抚模着杖上精雕的如意合欢花纹,轻声道:“他自是不肯。”
沈小枫惊讶地看我一眼,好一会儿才道:“大小姐,论理你们已成了夫妻,我不该再多嘴。但定王绝情起来,真的……很可怕。我也晓得他为大小姐退亲之事着恼,可自老将军去世后,秦家素来唯他马首是瞻,大小姐又和他那么多年的情意,连退亲时都说愿意事之如兄,他又怎能那样袖手不管?”
“当时他便扎营于安县,直接听他号令的便有八万精兵,借口粮草未至驻足不行。南梁布重兵于边境,引得端木青成不得不调兵应对。此时北都空虚,他若出面硬保秦家,再有秦家军呼应于北方,便是朝中已完全被端木氏控制,也断不敢拿秦家怎样。”虫
“可我去见他求他时,他却避而不见。记得古时伍子为报灭门之仇攻入楚都,申公立于秦廷哭求救兵七日七夜,秦国到底感动,为他出兵救楚。我不敢比申公,却深受秦家大恩,足足在他营寨前哭求了十天十夜。他每日在营寨前进进出出,凭我怎样恳求,总是拂袖而去。”
“后来还是他的从人可怜我,悄悄和我说,他们侯爷恨极大小姐,就是眼见秦家满门被诛,也是不肯出手的。又道太子正在设法营救秦家,不如转求太子。我听说大小姐在牢中暂时无恙,遂掉头回京去寻太子,才觉太子为保秦家果然已经费尽心思,偏又势单力薄。秦哲、温良绍等将军远在北疆,虽想救人,却不敢轻易听人摆布。后来是我前去劝说,这才出兵。”
沈小枫目注我道:“的确是太子秘密和南梁轸王联系,让他陈兵边境,拖住端木氏兵马,再以十万秦家军进逼京师,只是为了逼端木氏放人。可我终是不明白,为何最后太子功败垂成,他设法调来的十万秦家军转头会对定王俯首听命。定王原说了不肯出手,为什么关键时刻又手握重兵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京畿。”
我早料到司徒永暗中联系的人必是淳于望,却从未细问过。
事过境迁,回首往日与淳于望相处种种,竟恍如前世,仿佛当日满怀的冲动和向往,都在这场翻天覆地的变乱中焚作了灰烬。
我失神地答道:“他自然会出手。他早就在等着太子败亡。他原先要的并不是我,而是这大芮的江山。”
沈小枫一惊,忙四下打量。
我低叹道:“他大约……也不怕人听到这话。便是皇上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吧?好在如今……一切安好。若是宫变当日他一意孤行,当时端木氏和太子的人固然化为齑粉,便是秦家军,可能也会折损十之七八。”
沈小枫变色,失声道:“莫非……大小姐便是为了避免北都生灵涂炭才应允嫁给定王?”
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你是小看他了,还是抬举我了?我只是为保全自己,保全秦家,而他也不得不顾惜自己生前死后的名誉。何况,数十万大芮最精锐的兵马,谁也折损不起。一旦大举混战,前有南梁窥伺已久,后有柔然虎视眈眈,便是坐稳了龙椅,也坐不稳江山。”
我轻叹道:“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我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都不该离开谁。”
沈小枫道:“你以往这样说过,现在也这样说,那当时又为何执意退亲,生生地给人抓住机会,闹出一场塌天的祸事来?”
我再笑,眼前已是莹光一片。
我道:“当时自然是我错了。不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情字,便迷了心窍。”
沈小枫凝睇着我,神情居然有了几分了然。她轻声道:“那现在呢?便不想那情字了?”
我懒懒道:“不想了。我们这样的人,我们这样的人家,那玩意儿,要不起。如今……不也很好?太子成了皇上,他做他的权臣,秦家威名不堕,依然人人敬惧。”
沈小枫静默许久,忽道:“我觉得定王真厉害。”
“他?何时不厉害了?”
“昭武将军纵横沙场,手段狠辣阴毒,何等犀利的人物!可如今,定王却能让她磨尽锋芒,斩尽锐意,一扫原先威煞之气,甘心情愿成了定王身后一妇人,附于定王势力立足朝廷。”
我眯了眯眼,冷然道:“谁教你说的这话?”
沈小枫道:“这话还用谁教?屋里躺的那位已让我看到秦家倾颓之势;而今日见大小姐谈吐,分明也是性情大变,锋芒全无。可否请问新晋的昭侯大人,有多久不曾过问过朝中政事了?”
她倒是忠心,照顾秦彻之余,还能留心这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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