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姑!”
我猛地晕眩,脚一软便要摔倒,忙扶了棺木边沿,无力跪坐于地。
眼前阵阵昏黑中,连司徒凌的呼唤声都远了。
我仿佛看到了那家开着老杏的酒肆,美丽的少女初初遇到让她心动的年轻男子。懒
“兄台,可以请我喝一盏酒吗?”
“足下贵姓?”
“我姓秦,排行第四。”
“你可晓得我是谁?”
她嫣然而笑,“管你是谁,管我是谁!对着美人美景,一醉方休又如何?蜂与蝶从他世情,酒和花快我平生!”
蜂与蝶从他世情,酒和花快我平生……
好酒易醉,好梦易醒!
一枕鸳鸯蝴蝶梦,碎了谁的心,断了谁的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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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被带了回去,在晋安寺住了两日,又回秦府静养,所有的事都是司徒凌在处置。
“我另备了棺木,把他们合葬了。”
他许久后才向我说道,“对外只说德太妃染病,令侍女扮作了太妃模样,拖延了一两日,便请皇上诏告天下,德太妃病逝。如今宫中正在预备太妃丧仪。只是到时附葬于先帝陵墓旁的,只能是具空棺了。想来先帝妃嫔众多,也不少姑姑一个。祈阳王却什么都没有,除了姑姑一片真心。”虫
我默默看着窗外秋意萧索,问道:“皇上知道内情吧?”
“他向来和姑姑亲厚,哪里瞒得过他?昨天换了素服,微服出宫亲自到他们坟前致祭,听说哭得很是伤心。独处时我和他提了以亲王礼重新安葬祈阳王和姑姑的事,他也没意见,等明面上的太妃丧仪结束后应该便会下旨。”
我点头,“他向来是重情重义之人,当然拒绝。”
他盯着院中在暮色里飘摇的草木,忽道:“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什么?”
“我若要一飞冲天,一定要一飞冲天!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阻拦我!”
我一悸,轻笑道:“凌,我好像记得你说过,你绝不先向司徒永出手。”
他眸中仿若蒙了秋日里冰冽的寒霜,说道:“对,我不会先向他出手。但他若想对我出手,我也不会容情。”
我叩着窗棂,缓缓问道:“他和南朝和亲,趁着两国气氛缓和,将与南朝对峙的兵马收为己用,算不算与你为敌?”
“算。我会警告他。”他笑了笑,黑眸却越发幽深如有漩涡密布,随时要将人无声吞噬的危险。
我皱眉,也不得不警告他:“凌,他才是皇帝!”
他没有立刻答话,转头倒了茶来喝着,淡淡说道:“你总说他重情重义,仿佛我多么的薄情寡义。你放心,我总会让你看看,他对你我的情意到底有多深,有多重!目前的交手浅尝辄止,晚晚,你别阻拦我。”
我强笑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阻拦呢?”
他垂眸,专心致志的出神模样,似正欣赏着茶盏中清亮的水色。
我正想着他应该是避而不答时,他忽然沉沉地说道:“晚晚,我会守诺。但如果他给我机会,我不会放过本该是我家的天下。若你拦我,我将拿秦家上下和十五万秦家军来祭我的天下!”
我心底一寒,蓦地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不是芮帝,却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连芮帝都不得不看他眼色行事。
司徒永如果甘心庸懦一辈子,甘心成为依附于他的傀儡皇帝,由着司徒凌越发坐大,便可相安无事。
可司徒永并不庸懦。
他英风侠慨,磊落无俦,即便称不上优秀的皇帝,至少也是个优秀的领袖,素来又和司徒凌不合,又怎会甘心做他的提线偶人?
司徒凌若主动出手,即便成功,朝堂内外必有议论,千载以后,难免被冠上一个叛臣贼子的骂名;而司徒永先发难,他以自保为由顺势反击,朝中争议则会少许多。
于是,他其实在等着司徒永向他出手!
我也端了茶盏,阖了目默默喝茶。
他从身后拥住我,在我耳畔低低道:“晚晚,若真有那么一天,千万别为难我。——你究竟要告诉我多少次,在你的心里,我永远不是第一位?司徒永比我重要,淳于望比我重要,连相思那个小丫头,也是我碰都碰不得的!”
我转头望向他,然后仰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碰,低低道:“你从来便是我至亲的人,你从来都在保护着我,包容着我。他们……当然比不了你,可我也不想他们出事,就像不想我任何亲人或朋友出事一样。凌,你是最强最优秀的,又何必跟他们计较许多?”
他的眸光蓦地暖了,拦腰将我抱起,俯身将我亲住。
手边茶盏啪地掉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夜色渐沉,清清淡淡的月光始终无法透入屋中,屋内的烛光在薄薄的夜风里明明暗暗,四处是摇曳不定的憧憧暗影。
我伸出手,用以往提起宝剑的姿势,轻轻一提悬于床围上的富贵牡丹金挂钩。
苍白的流光轻巧闪过,丝帏如水纹般款款而落,掩住跳跃的灯火,也掩住心底不知不觉萦上的微微涩意。
于是,笑意薄醺,低吟婉叹,只由他百般拨弄,然后在渐起的烈意中承受他健硕的躯体。
凡事过刚易折。
以柔克刚,水滴石穿,亦是兵法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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