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是难得的好天气。
暖暖的阳光斜窗而进,淡淡的洒在病床上。
病房内,却是一片寂静。
饶是如此,孟悦歌仍是无法捕捉到妈妈那微弱的呼吸声。
放下为妈妈洗过脸,擦了手的毛巾,她又拿起梳子,轻轻的为妈妈开始梳头。肋
孟静襄只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面无表情的神色,让人无法才猜到她在想什么。
忽然,孟悦歌停下手中的梳子,目光转至她:“你…要不要来给妈妈梳头?”
她心里怀抱希望,或许多一份亲人的关心,妈妈会快一点醒过来。
熟料,她的话刚说完,孟静襄竟浑身一颤,连连退了好几步。
嘴里嚷道:“你…你什么意思…”
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她又马上镇定下来,“你给妈妈梳得好好的,干嘛叫我?”
孟悦歌微讶的看着她:“你…害怕接近妈妈?”
为什么?
即便是平常妈妈对她很严厉,但她也没有理由害怕自己的妈妈啊!
“谁…谁说我怕她?”
孟静襄怒目圆睁,“我没工夫跟你说这些,今天我来是要跟你说公司的事情!”
不知是否为了遮掩自己的轻颤的身子,她索性在沙发坐下。镬
“孟悦歌,妈妈这样已经好几天了,但公司不能没人管事,”
她睨着孟悦歌:“有人说,你是妈妈的特别助理,又是孟家二小姐,想请你暂替妈妈的职位呢!”
原来她今天来,是为了这个!
孟悦歌心中发冷,从她进来到现在,没有认真看了妈妈一眼;
亦没有仔细过问妈妈的病情,反而着急的就要说这个。
那间公司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不会暂替妈妈的职位…”
孟悦歌缓缓道,“我不想再管公司的任何事情,如果你感兴趣,你就去做吧。”
之前进公司,做项目,都是因为妈妈的期盼。
现在妈妈变成了这样,她除了好好照顾妈妈,什么也不想了。
“你…你真的不管公司的事情了?”
孟静襄还是语带疑惑,透着无法掩饰的不信。
孟悦歌沉默,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你…也不准备参加这次的股东大会了?”孟静襄依旧惊疑难定。
却见孟悦歌坚定的点头:“对!”
顿了顿,又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公司是孟家的,你也是孟家的一份子,你管好公司,也算给妈妈尽了一份孝心。”
这样说,她总该相信了吧。
闻言,孟静襄干笑了两声:“我…我有什么不相信的,这很好,你照顾妈妈,我管着公司,什么事也不误!”
说着,她起身,似就要离去。
孟悦歌看了她一眼,“你就要走了吗?”
她也站起来,直视孟静襄:“你多留一会儿,陪妈妈说会儿话吧。医生说,多听到亲人的声音,也许对妈妈有帮助。”
闻言,孟静襄转动目光,朝孟夫人的脸扫了一眼。
那苍白的、甚至看不到呼吸间起伏的脸像一个魔咒,顿时攫住了她的心魂。
“我…”
下意识的,她猛地摇头,双眼惊惧。
孟悦歌也立即朝妈妈看去,以为她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景象。
然而,没有。
妈妈还是那样安静的躺着,保留微弱的心跳。
再转过头来,便听孟静襄说着:“我就不多待了,公司很忙,那么多事情没个做主的…”
“那你去吧。”
孟悦歌打断她,不想再听下去。
孟静襄噎了一噎,却一反常态的没有骂人,而是快步走出了病房。
孟悦歌也觉得有点奇怪,往常她若用这样的态度对姐姐,她必定要冷声呵斥。
也许,她终究看在这是妈妈的病房,所以收敛了些许吧。
她能对妈妈有这份心,孟悦歌也觉得很好,很好。
病房的走廊外,看着孟静襄远去的身影,云小暖嗤鼻:“这叫看望妈妈吗?前后十分钟都没有。”
旁边的拓跋熠没有答话,云小暖又撇嘴道:“我看,她来确定孟悦歌不会参加什么股东大会了,才是真!”
拓跋熠依旧没出声,像是沉思着什么,往楼梯处走去。
病房外他留了几个自己的手下,并不用担心。
云小暖跟着他走到医院内的花园,又道:“拓跋熠,你真的不去查查?”
这几天她做社会新闻,自然也接触到孟夫人的这桩车祸。
虽然是秦心蕊闯红灯,才撞上了孟夫人的车子,但她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闻言,拓跋熠总算从沉思中抬起头来,问道:“你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我不相信事情能这么巧合,”
云小暖摇摇头,“你看,秦心蕊的车速那么快,把孟夫人车子的位置又估计得那么准,力道又那么大!”
“更稀奇的是,她撞了孟夫人,注意,是两辆车子相撞吔,这之后她居然还能开车逃走?”
说着,她惊叹的竖起大拇指,“真神了!”
拓跋熠皱眉:“难道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云小暖反问。
拓跋熠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然后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他异样的沉默让云小暖心里有些闷闷的,只能也跟着他往前走。
终于,绕着花园走了一大圈,他在小湖边停住了。
“不要让悦歌听到你刚才的想法。”
忽然,他说。
“嗯?”云小暖一愣,还未明白他的意思。
他已然又道:“不要透露哪怕一点儿这样的猜测给她,”
说着,他轻轻一叹,像是无奈,其实包含无限宠溺:“孟夫人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暂时,我不想让她为了别的事情再烦心了。”
云小暖一愣,说不出话来。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眼前的拓跋熠有些陌生。
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心细,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却又这样毫不吝啬的因为孟悦歌展现。
空气中的沉默,突然让她有点窒息,她觉得自己必须找点话来说。
“那就这样…这样瞒着她?”她问。
拓跋熠略微思索,“我自有安排。”
言下之意,她不用再管这件事。
说完,他已转身朝前走去。
她继续跟着,两人保持短短几步的距离,她却感觉,自己已经被完全的排除在了他的世界。
那个--他只愿与孟悦歌存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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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悦歌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她叫醒忍不住打瞌睡的护工,示意她可以下班回去了。
那护工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敌不过疲惫,打着哈欠走了。
孟悦歌在床边坐下,看着安静沉睡的妈妈,微笑道:“妈妈,刚才我回家里,无忧无虑非常挂念你,我答应明天一定带他们来看你,他们才乖乖睡着了。”
她静静的说着,不管妈妈能否听到,“家里一切很好,佣人们怕我太辛苦,每天都为我准备了很多补汤。虽然他们怕我难过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们都非常盼望你能早点醒过来。”
“特别是王妈,每天照常收拾你的房间,也会将你平常上班穿的衣服熨烫整齐。她说,也许明天夫人就醒了,她准备好了,就不会手忙脚乱。”
顿了顿,她继续道:“公司也很好。因为即将召开股东大会,董事会临时决定让姐姐暂代总裁职务,以便安排有关股东大会的一切事务。妈妈…”
“其实姐姐管理公司挺好的,对吗?我对公司的事情都不太懂,以前还有你在一旁指点,现在…”
话到此处,平静的声音还是出现了伤心的裂缝。
她不愿让妈妈感知,便又停了片刻,才继续:“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您快点醒过来。您不是答应过我,要跟我一起看着无忧无虑一起长大的吗…”
夜,更深了。
病房里的低语渐渐停止,孟悦歌起身,轻轻踱步来到窗前。
这是一间高级病房,窗户旁边的推门外,有一个独立的小花园。
前两天,因为她不愿见他,他便总是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
处理文件、接听电话,或者跟来找他的人轻声谈论事情…
只是今天,好像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思及此,孟悦歌不由地浑身一颤。
不是说了要忘记他,她怎能放纵自己的思绪再度月兑缰?
她摇摇头,用力的摇摇头,仿佛这样就可以甩去脑海里的身影。
然后,她转身,在一旁的沙发床躺下。
很晚了,加上疲累了一天,她以为自己很快能睡着。
却不知那已月兑缰的思绪,就像奔跑的野马,再也难以控制。
她总是不自觉的去探究,今天他为何没来的原因。
病了?出差了?还是…不打算再来?
不打算再来---不是正符合她的心意吗?
为什么,她的心口却有些发闷的绞痛,翻来覆去不仅无法睡着,只能让她感觉到窒息。
索性,她起身,走出了病房。
医院外的不远处,就是沿海公路。
一路吹着冷风,她的思绪才渐渐冷静。
只是,这轻轻涌动着的海水,又让回忆更加清晰。
美好的、甜蜜的、快乐的…
慢慢过滤,只剩下伤痛在心底蔓延。
她不明白,如果爱情留给人最多的是痛苦,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
包括,她自己。
她亦不明白,即便是有那么多的痛苦根植在心里,却还是会思念。
就像现在、此刻的她,无论理智如何排拒,心里、脑海里,他的身影却依旧徘徊。
她恨他吗?恨。恨他的纵容让妈妈受到了伤害;
她痛苦吗?痛。
他给予她那么多的痛苦,或许穷尽此生,她都无法忘记;
但是,若问她是否还思念他,是否还爱着他,她却给不出如此坚决的否定的答案。
她的犹豫,她的彷徨,不是因为她的软弱,而是因为…爱上他,是她的命运。
她不知道的,是该如何摆月兑这样的—命运!
“悦歌!”
忽地,一个声音闯入她混乱的思绪。
她呆了一下,立即转身,“…拓跋哥哥!”
拓跋熠没有错过她的眸光,由讶然的惊喜到瞬间的转醒。
她错认了他的声音吗?
还是因为,正在思念着某个人。
“悦歌,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风太大了。”
他将疑问压在心里,嘴里仍是关切的道。
刚才他去病房,想看看她有没有好好睡觉,却不见她的身影。
守在病房周围的手下给了他指了方向,他才找到这里来了。
远远的,看着海边这个孤单的身影,他能猜到,她正思念着司徒瀚。
她嘴上没说,脸上也没写,但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明白。
司徒瀚对她来说,就像会反复发作的毒药。
分手是能够根治的解药吗?
“我…睡不着,”
孟悦歌挤出一丝笑意,“所以出来走走。”
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情绪正常,他已帮了她那么多,潜意识里,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闻言,拓跋熠也淡淡一笑,掩过了眼底的失落。
不愿透露真实的情绪,也就代表她对他,还没有完全的信任与依赖。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继续等。
不管能否等到,反正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不是吗?
他对她的心情永远不会改变,只要她能够得到幸福,他可以做任何事。
“悦歌,”
顿了顿,他才道:“我认识美国一个医生,他对伯母这种情况很有经验,曾经有两个这样的病人,在他的精心治疗下,醒过来了。”
“真的?”
闻言,孟悦歌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
她高兴的模样让他也觉得开心。
不由自主的,他伸手爱怜的抚了一下她的长发,“我派去的手下了解得非常清楚,孟夫人的病情也跟那个医生详细说明了,医生答应愿意试试看。”
“那太好了!”
她的脸上,露出几天来唯一的笑容,“谢谢你,拓跋哥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随时!”他答应着,音调却变沉了。
“悦歌,”他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一下高兴中的她,“在美国…不必这里,回家可能不那么方便了。”
闻言,孟悦歌一愣,渐渐也安静了下来。
是了,她是一定要陪着妈妈的。
那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可以趁护工照看妈妈的时间,回去陪陪无忧无虑。
如果决定去美国,无忧无虑也一定要去;
如果决定去美国,因为不知道归期,也就等同于舍下了这里的一切。
“拓跋哥哥,”她抬头看着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去,我带着无忧无虑一起过去。他们在美国长大,完全可以适应那边的生活。”
拓跋熠浅浅的笑,他担心的不是无忧无虑。
他担心的是:“悦歌,司徒瀚…真的要放下了吗?”
索性说出来吧。
她的心事,她的不舍,他不想她强颜欢笑,内心苦楚。
孟悦歌微微一怔。
才知道自己的心事,早就被人看了出来。
“悦歌,”拓跋熠单手搭着她的肩:“发生这样的事情,司徒瀚也不想,你…不要逼自己…”
孟悦歌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也抗拒自己再继续听。
“拓跋哥哥,你不懂…”
她凄然一笑:“他心里还有别人,勉强跟我在一起,岂不是让两个人都难过吗?”
“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缓缓道,“我早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忘记那个人,我明白,他选择跟我在一起,多半是因为无忧无虑…”
“是我太自私了,总想留住他,也许我自己都没发觉,我也是借着无忧无虑想要留住他,我…错得太离谱了。”
如果当时她的拒绝坚决一点,她的态度明郎一点,事情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懂的,悦歌…”
最新最快的无错更新尽在:拓跋熠目光柔软的看着她,“我知道,你想让他得到幸福和快乐,你把他留在身边,是因为这个;现在你放他走,也是因为这个…我都懂的,悦歌。”
因为我,也是这样做的。
孟悦歌听着,怔怔的有些出神。
海风依旧冷冽的吹来,却因为他的低语,变得有些温暖。
眼里,深夜的星光在他的眸子里,投下碎碎点点的美丽。
耳边,是海浪轻轻拍打岩石的声音。
那么柔软,那么温和,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一个关于黑夜的秘密,一个锁在他心底的秘密。
这个秘密,存在很久很久了吧,却在这突然间,为她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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