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片寂静。
梁奕如大气也不敢出,只顺着司徒瀚的目光,看着远处医院门口那个面色伤心的女人。
“司总…”
她终究不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真的…不去看看她?”
她不明白,孟悦歌昏迷的那几天,他可以没日没夜的守在病房门口。肋
现在孟悦歌醒了,他倒避而不见。
闻言,司徒瀚没有出声。
他的目光良久的顿在那颤抖的身影上,手虽然搭在门把手上,反复几次,终于还是没能推开门。
他的眉头,皱紧深深的矛盾与挣扎,却在拓跋熠跑到她身边时,慢慢缓和。
“看她很好,就可以了…”
忽然他出声,“在我身边,她得到的只有痛苦和伤害,在拓跋熠身边…”
或许他还想要说更多话的,颤抖的声音却将他阻止。
艰难的,他只吐出了两个字:“很好!”
梁奕如一惊,难道他竟然是想要放弃孟悦歌吗?!
“司总…”她惶然的看着他,“你不能…不能这么做…”
她是太着急了,没有想清楚这句话是不是自己可以说的。
只要一想到他放弃了孟悦歌,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她就无法不焦急。
“你想过孟小姐的意思的吗?”镬
明明,刚才孟悦歌的脸上也写着痛苦与不舍!
他这样做,对两人到底有什么好?
“还有,还有无忧无虑,”
她找着一切可能的理由,试图打消他这样的念头,“无忧无虑最渴望的,是爹地妈咪在一起…”
但是,她说了这么多,他眼底坚定的目光始终没有丝毫的松动。
她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他的,渐渐小了声音,心底一片心痛。
为他感到心痛。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
然而,他却转头来冲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却没有丝毫的快乐:“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够了!”
梁奕如一愣,他已转过头去吩咐司机,“开车!”
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梁奕如心中沉沉的一叹。
在司徒瀚身边做助理这么几年,她始终无法真正看透他心中所想。
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
反而要,这样的相互折磨。
到底是缘分不够,还是彼此之间不够坦诚?
她不明白。
车子在定好的酒店停下,她打开电子记事本:“司总,约在了三楼的201包厢。”
说着,她一边往窗外仔细打量了一番,又道:“看样子他还没来。”
闻言,司徒瀚眼中淡淡一笑:“他分不清我是敌是友,当然不会表现得那么积极。”
能让他答应见面详谈,也算是成功的第一步。
司徒瀚推门下车,一个人独自往约好的包厢走去。
不知道要谈及什么机密!
梁奕如撇嘴,连她这个助理也不能跟去!
司徒瀚在包厢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孟以铭才姗姗来迟。
虽然让司徒瀚等了这么久,他却没有半点愧色。
走进来之后也不立即坐下,而是将这本就不大的包厢环视了一圈。
“这是你定的地方,”司徒瀚觉得好笑,“还怕我做什么手脚?”
“不得不防!”孟以铭这才坐下来。
虽然一个小时之前,他才打电话给司徒瀚的助理定下了这个见面的地方。
但依凭司徒瀚的实力,一个小时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孟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司徒瀚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因为今天是我有求于你。”
恭敬的语气也没能减弱孟以铭的戒备,他只是淡淡一笑,连桌上摆好的咖啡都没拿起来喝一口。
司徒瀚只当做没看到,继续道:“司徒集团想要收购孟氏的事情,相信孟先生也听说了。”
孟以铭微愣,这件事他昨天才听孟静襄说起。
其实前两天,他就得知孟悦歌和司徒瀚并没有受到伤害的消息。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孟静襄,就是不想陷入被动。
果然,孟静襄沉闷了两天,还是憋不住气来找他了。
他当然没有闲工夫听她发牢骚,也没有时间再责备她办事不力。
基本上,在经历了这么几次事情之后,孟静襄的利用价值在他眼里,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他随时可能展开新的计划,从而把她甩在一边。
然而,昨天她却带来一个让人讶异的消息。
司徒集团要收购孟氏,执行人是---司徒俊!
司徒家的三少爷,一个从来没有涉及商场的人!
想来也对,司徒瀚和孟悦歌是何种关系,他一定不愿意收购孟氏。
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会---亲自出面。
这样想着,他更加猜不透司徒瀚的来意,眼底又多了一层戒备。
司徒瀚略微思索,孟以铭是只老狐狸,与其跟他兜圈子,还不如直接切入正题。
“收购孟氏是我爸爸发下来的命令,这一次的执行人是我三弟司徒俊。”
说着,他嘲讽一笑,“孟先生,你可能会觉得奇怪,我三弟从来没有进入公司积累任何商业经验,为什么我爸却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孟以铭挑眉,他确实挺好奇的。
如果司徒瀚想说出其中理由,他听一听也不妨。
“实话跟你说吧,孟先生,”
他的表情陡然变得凝重,“三弟跟我并非同母所出,自从他出生的那天起,二妈每天都在计划同一件事,那就是怎样才能让他掌握司徒集团的大权。”
见孟以铭似有了些许兴趣,他立即继续说了下去:“可是三弟一直无心商业,他学了近二十年的画画,只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画家。”
“那为什么…”孟以铭好奇的问,“他现在又进入了公司?”
“因为我爸希望有人分我的权!”
司徒瀚答得非常干脆,“这一次司徒俊如果收购孟氏成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相信他马上会坐上司徒集团副总的位置。”
孟以铭微微一愣。
听到这里,他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了。
但嘴上还是装傻:“这可是你们的家务事,不知道司总为什么跟我这个外人说?”
司徒瀚一笑:“之前孟先生也许是外人,但我想从此以后,孟先生就变成自己人了!”
“哦?”孟以铭问:“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司徒瀚摇摇头:“不是孟先生能帮我做些什么,而是这件事完全要靠你了!”
说着,他有意压低了声音:“司徒俊想要收购孟氏,没有别的入手点,只有以孟静襄为突破口!”
闻言,孟以铭心中一惊。
司徒俊确实找过孟静襄,两人谈及的也是关于收购的事情。
为什么司徒瀚这么快就知道了?!
他极力压下心中的讶异,继续摇头装傻:“不会吧,之前孟悦歌有文件下来,已经要调走孟静襄了!”
司徒瀚心中冷笑,看来想要突破老狐狸的心理防线,确实不容易。“孟先生,你何必这样说?”
他索性反问:“孟氏的内部情况,你一定比我清楚。”
“你这话什么意思?”孟以铭眯起双眼:“难道你认为我有心骗你?”
“你骗不到我!”
司徒瀚胸有成竹的笑道:“我能约你见面,自然是对孟氏的情况模了个熟透。孟静襄虽然被调走,但公司大部分中高层,依旧是她这一边的。”
这一次,他不想再拖泥带水。
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两只阴狠狡猾的狐狸从孟氏清除,才能最大限度的保障孟悦歌的安全。
“那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见他无心绕圈子,孟以铭也索性直接问道:“帮你阻止孟静襄?”
阻止孟静襄与司徒俊合作,扰乱司徒俊的收购,这样做对他最为有利!
他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却见司徒瀚轻轻摇头。
“我想请孟先生帮助我,收购孟氏!”
“你也要收购孟氏?”孟以铭不相信,“你要收购孟氏,怎么跟孟悦歌交代?”
换句话来说,他如果真的打算收购孟氏,就等同于与孟悦歌决裂。
“所以…”司徒瀚不紧不慢的道:“才要请孟先生帮忙!”
“阻止孟静襄和司徒俊合作只是治标不治本,只有抢先将孟氏收在自己囊中,才是战胜我二妈的最好办法!”
孟以铭接过他的话:“你想我们暗中操作?”
司徒瀚点头,“在孟氏,能牵制住孟静襄的人,只要孟先生你一个人…”
顿了顿,他才将孟以铭最关心的问题说了出来:“只要这件事成功了,我许诺孟先生可以继续持有孟氏的股份,并掌管孟氏。”
闻言,孟以铭的眼底闪过一道亮光。
掌控孟氏,是他多年来的心愿。
现在孟氏一大半的股份都在孟悦歌手里,他的这个愿望似已无法实现。
现在司徒瀚居然自动找上门来,要帮助他实现这个愿望,他何乐而不为?
但是,那一道亮光很快又被他压下。
他从来不会轻信任何人,何况,司徒瀚这样做,要把孟悦歌置于何地呢?
之前看情况,两人不是都快要结婚了?!
“司总,你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他迟疑道,“只可惜我没那么大的能力!”
言下之意,竟然是拒绝与司徒瀚合作。
“孟先生,”司徒瀚也不着急,“你不相信我,我能理解。毕竟,我跟孟悦歌关系不一般。其实你不知道…孟悦歌从来没有答应过我的求婚…”
说到此,他不禁悠悠一叹,“她虽然为我生下了两个孩子,但心中却…另有他人。”
“我们分开了五年,五年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如果她对我的心意没有改变,之前说好的婚事怎么会拖到现在还不能办好?”
话说间,他敏锐的捕捉到孟以铭眼里的松动,他赶紧转了话锋:“而且这件事,关系到我的继承权,我身为司徒家的长子,又辛辛苦苦守了司徒集团这么几年,孟先生,换做你是我,你会甘心把继承权拱手让人吗?”
孟以铭缓缓摇头,换他,确实也不可以。
但是,他依旧没有因为司徒瀚的这两句话就完全的放下了戒备。
“司总,”他仍是道:“我不过是孟氏一间国外分公司的负责人,股份也占得很少。这件事牵涉面太广,恐怕我没有与你合作的荣幸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司总,你放心,虽然我们不能合作,但今天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他的态度看似非常坚决,没有给司徒瀚任何插话的机会。
只是,在他说完要离去时,司徒瀚才道:“这件事不着急,孟先生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随时等候你的答复。”
闻言,孟以铭干笑几声,便推门离开了。
估模他大概走得远了,司徒瀚才敛住了眼中的精光,面色疲惫的仰在了沙发垫上。
---你要收购孟氏,怎么跟孟悦歌交代?---
想起刚才孟以铭这句月兑口而出的话,他的心口一阵绞痛。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很生气、很伤心…
那也好,如果借着这份伤心,她可以彻底的把他从心底挖出来丢弃,何尝不是件好事?
悦歌,我以为自己能让你幸福,带给你的却只有伤害。
无忧无虑可以没有我,但决不能没有你!
就算用我的所有来交换,我也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梁奕如推开包厢门,闻到的又是阵阵烟味。
那沙发的某一处,他正半躺而坐,任凭香烟的迷雾将自己笼罩。
她瞧着,心里不禁难过。
“司总,”她走上前,轻声问道:“事情…没办好吗?”
闻言,司徒瀚慢慢的坐了起来,伸手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
“没办好!”他声音嘶哑的回答:“孟以铭这只老狐狸,太狡猾了,园子里的葡萄再诱人,他也要反复侦查有没有陷进,才会行动。”
看着他满布血丝的双眼,梁奕如低声问:“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只是难过的呓语,却得到了他的回答:“有啊。”
“什么?”她惶然抬头,但听他道:“去把无忧无虑接到我的别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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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送汤来的佣人有点奇怪。
平常话很多的,都是劝她要多喝点,才能快点好起来。
但今天,当孟悦歌喝了汤递出碗筷时,佣人却在一旁呆呆出神,迟迟没有来接碗筷。
“怎么了?”
她柔声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佣人一愣,立即回过神来:“没事,没事…”
说着,她快速收拾了一下,竟然准备离开了。
还说没事?
平常佣人都会留下来陪她说说话,让她可以心情好一点。
“到底有什么事?”
无奈,孟悦歌只好板起面孔,“家里有事,难道不需要告诉我知道吗?”
“不是,不是的,二小姐…”
佣人慌忙摆摆手,终于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担忧,焦急道:“二小姐啊,小少爷和小小姐昨天没回别墅呀!”
什么?
孟悦歌心头一惊,无忧无虑昨晚没回家?那他们去了哪里?
“昨天司机去幼儿园接他们,”
佣人赶紧继续说道:“听说是被司徒先生的人给拦住了,小少爷他们一出来,立即就被司徒先生的人给抱上了车。”
司徒瀚把无忧无虑接走了?
孟悦歌焦急的问:“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有啊!”
就是因为那句话,佣人才非常担忧:“他们说,他们说…小少爷和小小姐是司徒家的人,以后只能住在司徒家!”
这话说起来也没错,可是,现在二小姐跟司徒先生还没结婚,他们也没跟二小姐商量就把人接走。
这跟抢人有什么分别?!
“…以后只能住在司徒家…?”
孟悦歌喃喃念着这几个字,忽然,她起身下床,朝外走去。
“二小姐,你要去哪里呀!”
佣人赶紧追出去,却见她只不过是来到了护士站。
拿过护士站的座机,她不假思索的拨下了司徒瀚的电话号码。
那边响了好久,终于传来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孟悦歌不放弃,又拨打了一次。
反复三次,那边终于有人接起,“喂,哪位?”虽然声音是压低的,但熟悉的腔调还是让她心中一酸。
“喂,哪位?”
“司徒瀚,是我!”她收敛心神,赶紧回答。
那边静了一下,才道:“是你,什么事?”
声音依旧如同昨日般漠然。孟悦歌咬唇,现在她没心思计较这些了,只匆忙问道:“司徒瀚,你把无忧无虑接到哪里去了,你…”
“我现在没空说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现在有事,晚点再打电话给你。”
说完,他便将电话挂断了。
孟悦歌一愣。
他说晚点给她打电话?
可是她现在住院,根本没有带手机在身边。
他不过,是敷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