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掩上了,没人会来打扰她们说话。
这是一处僻静的小宅子,左朋带她们过来的——
来时他说,这里是他在康城里置办的小产业,属于私人地盘,只有一个忠仆住着,常年在打理,平时没人出入,最是隐蔽。肋
紫珞点点头,就跟着公主上了马车一径来到这里,马车上还有一个婢女,叫巧儿,一直用小心的眼神睇望着她们。
这样的眼神一直持续到目的地——
紫珞一直在想:人家是公主的贴身侍婢,难不成这孩子也知道了她的事不成?
光想想,背上就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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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珞将窗打开,让风吹进来,吹散心头的烦乱。
菊花茶香绕鼻尖,沁人心脾。
门外,左朋和承东,一前一后带了四个人,守在附近,她们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不必有所保留——金璇这个丫头还是比较顾她面子的,至少没有在萧王府闹开。
紫珞一直在想,这要是闹开的话,她该怎么面对金晟——那会是另外一个飓风旋涡——以女人的身份,一旦被卷进去,其结果一定是尸骨无存。
可是,这件事闹成这样,她又该跟七丫头从何说起?
走来又走去,走去又走回。
难以启齿。
好一会儿,她才坐定,冲着金璇苦笑迭迭。镬
这丫头,端着茶盏,倒是学起了她大哥的月复黑,安静的就像一尊玉雕的工艺品,恁是一句话也不吱,以不动制万动,举止那么从容,金家的女圭女圭,果然一个个全不是省油的灯。
“小七儿……”
她干咳了几声,轻轻的唤,细细的打量着:“你……想玩到什么时候?”
精品工艺品终于动了一下,抬眼,眸子里全是盈盈之色,上头,不知什么时候,铺了一层迷迷朦朦的水气。
唇色,是妍红的,就像红玫瑰一般,本是好看之极,她却在这一刻狠狠咬了一下,丝丝缕缕的痛楚,在小脸上化开,凝成了一片让人不忍目睹的愁云惨雾。
紫珞看到这个表情,楞了一楞:金璇一直是开朗而奔放的,除了三年前,她因为嫁不成君墨问而哭过一回外,她的脸上永远是含笑的。
皇帝的女儿不愁,皇帝的女儿天生娇贵,金璇以前还带着帝王家小姐所特有的任性娇蛮,可自从三年前被她训了一顿以后,人便成熟了很多,这番相见,她在她身上看到的是端庄稳重,是雍容大气,并且依旧笑容璨璨。
但现在,她又哭了。
“怎么能说是我在玩?这句话,其实应该由我来问才对吧……”
她说的很轻,咬字却是特别特别的清楚,嘲弄的语气是那么的浓重,听得紫珞心惊胆寒,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沉默!
一阵沉闷的静止。
紫珞被她沉痛的眼神看得心虚,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她模模鼻子,有点无措,半天才低声说:“呃,七丫头,你听我说,这里面的事很复杂……”
她想解释的,却被金璇眼里滚滚滑落的眼泪给吓到,雪白的衣裳一下被浸湿,她嘴一颤,什么也说不了。
“君大哥……哦,不是,你不是君大哥……”
茶盏在金璇的掌心发抖,白玉似的小手狠狠的捏着盏沿,细细的青筋横暴,“君大哥”三个字自她的唇间跳出来,让紫珞觉着很是讥讽。
她没敢答应,现在,她担不起这三个字了,她不是君大哥,她只是一个长她几岁的姐姐而矣!
“我……我现在,该怎么叫你?你说我该叫你什么?”
金璇抹去泪水,笑了一个,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凄凉痛楚,那长长的睫儿一动,一颗颗眼泪,就像落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簌簌滑落,声音也因为那起伏的情绪而变得沙哑,再不好听:
“六七年了,对吧……
“你跟我大皇兄,认得了这么久,你跟我金璇认得了这么久,你甚至还和我五哥结下了师徒之谊,我们一直一直把你视为家人一般,好好待着,真心待着,可是你呢……你都干了什么?你在背地里,不断的欺骗我们,而且这一骗,竟骗尽了天下人。
她困难的咽着口水,喉口痛灼着,痛的快挤不出字——那一个“骗”字,让她有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眼前迷花了,什么也看不清了。
****
有那么一刻,她真希望自己可以瞎了。
如果瞎了,如果什么也没有看到,至少她还是幸福的,心里有个喜欢的人,那么高洁,那么的独一无二。
就昨天晚上,当她红着脸,当她颤着手,剥掉“他”的衣裳——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的衣裳剥掉,单衣底下,她看到了那层层包着胸膛的白帛。
那时,她还以为“他”是受了伤,才包的那么厚,心里还在抱怨哥哥们怎就灌了“他”那么多酒,真是太不应该了!
白帛上并没有斑斑的血渍,她起了好奇心,便想解开看看。
当白帛松开,她立即瞪直了眼。
她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雪白莹莹的酥胸自白帛底下弹跳出来,那么真实的映进她的视线。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耳边甚至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将眼睛睁的滚圆滚圆,她不敢相信的去碰触,碰到的是如水般的细腻和柔软。
“他”竟是个女子?
当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她就像遇到鬼一般,几乎尖叫出声。
她没有叫出来。
一把亮晃晃的剑挂到了她脖子上,有人快如闪快的捂住她的嘴,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敲响:
“别出声!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许出声。”
她已出不了声,只能抬头看。
自后窗跳进来的杨承,用他手中寒气逼人的剑对着她。
他冷冷瞪着她,说:
“原本,你发现了我家公子的秘密,我该一剑结果了你……如果你还想活命,如果你不希望你大皇兄府再出什么惊天奇案,如果你还想你们北沧的百姓着想,那么,乖乖闭上嘴……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金璇想,当时,她要是敢尖叫,敢反抗,也许,这个侍卫,会不会真的一剑将她斩掉?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
那种绝然维护的眼神,逼得她将喉咙里的尖叫压下,逼得她眼中的泪滴嗒滴嗒顺势流下……
杨承皱着眉,冷着声音,低声喝斥说:
“不许哭,你还有脸哭?这是你不要脸,公子都跟你说过了,她不可能另娶,你却非把事情做绝了才甘休……现在可好,你把我家公子逼入绝境,也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你这是何苦。金璇,就算天下男人死绝了,你也不该做这种倒贴男人的勾当……你,真是不要脸!”
他骂的好凶的。
在那样一个痛心彻骨的情况下,没一句安抚,只有骂。
原来,杨承一直知道他家公子是女子……
****
一**的滚烫的液体自唇角流下,烫疼了她的脸孔。
“假的,原来什么都是假的……一个假男人,赚尽天下人的好评,一对假夫妻,假凤虚凰,得来所有人的赞誉……而我……却还在那里,傻傻的,爱着这么一个不存在的人……”
终于,一声痛恨的悲泣自她的唇齿溢出来。
她将那两个“傻傻”字眼,咬的那么沉痛,她站起来,将手中的茶盏,痛快的扔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呜呜的哭声终于止不住的在屋子里散开,她扑倒在桌案上,哭的双肩发颤。
那是一个女孩子心碎的声音,她痴迷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终于于一朝内,碎得干干净净,连渣也抓不住一点!
这海市蜃楼的爱情,原来是这么的滑稽可笑!
昨天晚上,她没有哭成,现在这一刻,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了。
窗户外,探出承东半张脸孔,他脸上落着担忧,往里面扫了一眼,想插说什么,想想,还是退下。
紫珞无助的看着承东离开,只能紧紧闭着嘴巴。
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狡辩,明明这错的不是自己,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该气怒的人,她却什么牢骚也发不了,只能可怜的被人指责,被数落,被憎恨……
凄凄绝望的哭泣声,就像二胡,来来回回的抽着,来来回回的割着别人心头的肉。
那肉上,那弦上,全是血,血在不断的淌,淌得满地都是,紫珞却只能看,帮不上一点点忙。
她从没有害人伤心的意思,她的伪装,只是在自我保护——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这是必须的保护层。
“对不起,我并不想伤害你……”
道歉是必须的。
女扮男装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女扮男装,四处留情,更是错误中的错误。
要命,她没有四处留情,却每每惹来女孩子一片赤诚相待。
她好冤。
冤的心理不平衡。
她闷闷的喝了一口茶,把那股子憋曲的气儿咽下肚子去,才说:
“可是,小七妹子,这事能全怪我么?很久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的,别那么祟拜哥,哥只是传说……那不是笑话,传说多半是不牢靠的……你要是天真的去相信传说,那就等于在给自己搧巴掌……呃……”
这叫火上浇油。
七公主哭的越发的厉害。
紫珞立即闭嘴,囧在那里,看来,这孩子,她劝不了,越劝,情况越糟。
她抓抓头皮,好生无奈,她也想哭了,这一团乱发,让她怎么去理得顺嘛:
“七丫头,你……唉,你先别哭了成不……你哭得我心烦意乱你知不知道……我……唉,我的日子明明过的好好的,怎么就一瞬间内,世界全都塌了……我,我真是败给你们了……”
烦死了烦死了,真是烦死了!
这麻烦怎么就是一重接一重,总是打得她措手不及的呢!
她想去给她抹眼泪,又觉得自己这个尴尬的身份,上去献殷勤,只会让她更加憎恶……
挫败极了!
灰心死了!
金璇还是在哭,呜呜呜的声音,就像大魔咒一样,让她难受。
紫珞郁闷的白眼,把头耷拉在桌案上,把整张脸孔全拧在一起:
“别哭了!别哭了——唉,我的小姑女乃女乃,现在该哭的是我吧……我现在比窦娥还冤着呢,我也委屈死了,我也难受了,请问我该跟谁去哭……我……唉,反正,这次,你真是害惨我了……惨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收场……
“七丫头啊,我真是搞不懂了,既然都已知道我是女的了,那你干嘛割还要破自己的手指,往床上造什么假,弄什么落红,还有,你身上的守宫砂怎么失踪的?你为嘛把什么事都赖到了我头上……”
丫的,这个坏丫头,趁她醉的不醒人世,把什么坏事都往绝路上干尽了!
金璇不说话,扑在桌子上,娇小的身子在那里来上上下下的起伏,还是很鸡冻。
她忍不住了,上去扶她的肩,扯过金璇手中的绢帕,去给她擦泪,瞧见这孩子哭的这么伤心的小样儿,她跟着一起心疼,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别哭了好不好!纵然我有所欺骗,可是你们的手段也不够光彩——这样可不可以算是扯平了?
“还有啊,你让你的那两个兄长认定我昨夜借酒非礼了你,占了你的身子,现在我这个罪名,无论怎么赖也赖不了了,说起来,你已经非常成功的报复了我一记……瞧瞧,我本来还想戴着这层面具再在这世上混上几十年的,结果呢,这天衣无缝的西洋镜,全被你给拆穿了,还往我头上套了一个诱奸的罪名……你这比直接拆穿我还要来的狠,你知道不……”
她一直在想,要是被穿梆,她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混下去?
其实,就算七丫头不给她拆穿,接下来的事也不好摆平。
除非,她自己跳出去向金晟承认自己是女滴,根本就没办法拿你家妹妹如何如何……否则,她就得对七公主的清白负责。
不,打死她,也不绝向外公开自己女儿的身份,绝绝对对不可以!
****
金璇看到了她眼里的无可奈何,以及一筹莫展——
这是她曾经疯狂喜欢的男子,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光芒万丈,可谁能想,她会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身上的肌肤甚至于比她还要细,还有滑!
他武功非凡,才华卓越,他容貌俊雅,心胸广博,他用情专致,矢志如一,想不到,他非“他”,他乃是她,一身娇柔,一身肝胆,竟原是一个千里难寻一的娇娃!
金璇慢慢的止住了哭,悲伤的眼底映着君大哥美好却又愁闷的脸,她无措的想安抚她:
“说吧,丫头,你做了这一系列的事,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但凡我能补偿的,我一定补偿……”
她没有把事闹开,肯定是另有所图的“君大哥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金璇终于平静下情绪,哑着声线。
她终于肯说话了,这是好事。
紫珞一听,微一喜,舒了一口气,忙接道:“什么叫做我想打算做什么?现在,是你拿了我的小辫子,是我要来看你的脸色。要是我有法子,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你的记忆全给抹掉,省得我麻烦!”
这么一说,心头不觉,一动,好像,这种缺德事,很多年前,她和胧月曾干过一票哦——想想,在哪里?好像在旃凤国吧……
“你……就打算这么瞒我们一辈子吗?”
“什么叫瞒?要不是你突来这么一手,你们未见得能知道我是女子……金璇,我二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已经习惯了当男人……这样不是挺好,大家开开心心的闹在一起,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你终究是女孩子……女孩子终究要嫁人的……”
提到嫁人两人,金璇神色黯然,原以为找到了一个好男人……
紫珞敏感的感觉到,伸手,将她的手执在手上,轻轻拍着,柔声道:
“是,女孩子迟早要嫁人,可是,小七儿,嫁人不是女人唯一的出路,我若不想嫁,也可不嫁。
“七丫头,在你们这个社会,女人是卑贱的。可无论社会赋予女人的地位再怎么卑贱,做为女人,首先,不能轻贱了自己!我跟你说过的,哪怕你再怎么喜欢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既然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你何至于还要非嫁他不可呢……
“至于我,我没有嫁人的打算,都已经做了二十四年的男人,这个身份,以后我还会一直做下去,如果你不去揭穿的话……
“小七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非得已……我女扮男装自也有我的苦衷所在……
“你且试想,这些年,我天南地北的行走,若顶着女人的身份,我根本就没法活的逍遥自在——女扮男装,是我的一道护身符,如此,我才能没有羁绊的任行天下……
……
“小七妹妹,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各有不同,你长在皇宫,与我长在江湖,所经历的事,难以比较,你有身为公主尊贵和责任,而我,飘萍之身,从来是来去皆自由的。
“江湖人,从来不问出处,萍踪一面,朝聚暮散,何必非得在意了那人的底细。
“我和你大皇兄相交于江湖,初时,原本以为我们只是彼此之间的匆匆过客,我没想过最后会和你大皇兄相交这么深,更没想到会和你们相识,会被你当作男子喜欢上,那是意外事件,真的……
“呃,好吧,我承认,我不该待你太好——哎呀,我待你好,那全是因为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也因为你是金晟的妹妹……唉……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你且自己说吧……你到底想我如何?”
金璇静静的听着,激动的情绪一点点收敛起来。
虽然,她心头依旧恼,依旧恨,依旧伤心,依旧痛楚,可是她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莽撞的小女孩,她昨日所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拼着被君大哥看不起的危险,将自己倒贴上去,是因为她已走投无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这已经是她唯可以为自己做的事了。
她心里原就计划,今朝天一亮,君大哥醒过来,如果恨她,依旧不想要她,她就抹脖子,她活腻了,绝不要被自己的父皇像颗棋子一样嫁出宫去。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是始料未及的变化。
金璇安静的看着眼前俊气非凡的男子,若是女儿妆,那将是何等的倾国倾城,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谁可匹配?
她想到了大皇兄昨夜盯着君墨问看时的眼神,忍不住问:
“大皇兄待你这么好,你就不曾想过要跟他坦诚相待,把自己的底跟他说个清楚明白么?”
“不要!不能说穿的,说穿了,反不好。小七儿,就当是我求你了,千万不要在他跟前提这事……”
紫珞皱眉,急急的道,亮晶晶的眼里全是满满的期望。
金璇看着,没有深思问:“你跟我大皇兄是过命的好兄弟呀,为什么……”
紫珞露出一抹苦笑,用绢帕抹去她眼角的湿意,轻声说:
“你哥哥的花心,其实你比我更清楚,我是男人装束,他犹想留我在他身则,他若知道女儿身,小七,你且想,我会有怎么的结果?我酷爱自由,不爱管缚,这二十四年逍遥惯了,怎肯受了别人的摆布。我不想做回女孩子,你就容我继续做男人吧……你要是逼着我非得去跟你哥哥说穿我的身份,兄弟不能再做,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从此以后,我一定会躲起来……我们的缘份算是尽了!”
金璇透过那朦朦的水气,看着被自己逼得不知所措的君大哥,哦,不,是君姐姐,心中的痛依旧在那里如刀割般绞着,可是自己对她的敬意,丝毫不减。
金璇心头凄凄的想:要是大皇兄知道你是女孩子,你一定再也躲不了,大皇兄一定会要你,你会是皇嫂,一定不会是那美名传天下的君大哥了。
可是大皇兄那么多女人,她是如此骄傲的女人,怎能屈就,怎能和那么多女人共侍了一夫?
“我明白了。大皇兄是不够好,若将你配了他,我也受不了……我也受不了男人们的花天酒地,左拥右抱,所以,君大哥,你要是想走的,就请带上我一起走吧!”
她轻轻对着“君墨问”那一双无比真诚的美眸,说:
“以君墨问的身份娶我,带我离开皇宫吧!你不想嫁人,我也不想!君大哥,你就救我出苦海吧……
“你去浪迹天涯,我陪你一起走,这样比较不寂寞,你是见多识广的人,也许我跟在你身边,他朝还能遇上一个能让我喜欢的男子……
“等到那时,我还能保着自己的清白之身嫁我心爱之人……
“如果,这次,我应了父皇的圣旨嫁进庞家,那我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君大哥,你就以男人的身份将我救出皇宫这座牢笼吧,可好!我不想被折掉双翼,关在金丝笼里等死!我会活不下去的!”
那么真真切切的语调如轻柔的风拂过心窝窝——她知道自己的在要求什么么?
紫珞瞪直眼,傻在当场。
原来,她的目的,还是想让她娶她?
*****
中饭她们是在这个小宅子里吃的,开始的时候,是金璇洗菜,紫珞切菜。
等承东和左朋进来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一幅极和协,又极诡异的一幕。
女子,翩翩雪罗,站在水盆前,素手纤纤剥洗着碧绿的青菜,脸上,巧笑倩兮,正听着男子听话;男子,墨袍倜傥,绾着袖子,露着雪白的皓腕,一边切着菜,一边信手捻来地方上的奇闻轶事,讲得是娓娓动听。
承东看直了眼,手上拎着刚让人自外头买来的河鱼,鱼活蹦乱跳的在跳,他好奇问:“公子,你和七公主……和好了?”
就在之前,她出来命他出去买食材。
他以为她们之间的裂缝,这辈子是再难修复了,可没想才一会功夫,两人就没了嫌隙——
“什么叫和好?我和七公主一直都挺要好的!”
紫珞扔下菜刀,回头,目光滴溜溜在承东身上打转,笑的好不欢快:“以后,小七丫头会跟我们一走……”
“什么?公子,你……你还想再玩一出假凤虚凰呀?”
左朋乍舌的直叫,灶边上的一男一女,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金璇点头,低声说:“我一直就想尝尝笑傲江湖的滋味,以后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左朋得出一个结论:这两个女女圭女圭,全是疯子。
承东呢,紧闭嘴巴什么也不说,因为小姐看他的眼神,实在太邪恶,他敢打赌,她又在打什么坏算盘,而自己正巧就是算盘里被她拨弄的珠子。
他把鱼呀肉的扔下,打算躲一下。
紫珞哪许他走,将菜刀塞到他手上,笑眯眯的道:
“你来的正是时候,帮忙做饭,我饿了,也累了,正想去打个盹。你呢,就乖乖留这里陪你未来的‘准二夫人’……”
承东嫌恶的拧眉:“准二夫人?”
“对,准二夫人!”
紫珞笑盈盈的挑眉,眼珠子滑碌碌直打转:“她能不能嫁到咱君家,接下来就见你的了!”
“主子,这你娶二夫人,关我怎么事来了?”
承东瞟了一眼同样迷糊的金璇,问。
“大有关系来了。你是知道的,她这小妞,是个娇滴滴的小姐,比我娇贵多了,对厨房里的事,根本就一窍不通,偏偏我君墨问身边,从不能留没一技之长的废物,所以呢,我跟她说了,她得烧出一桌好吃的菜,哄得人家开心了,君墨问才会娶她——东子,为了她的终身幸福着想,你就留下教她如何洗手做羹汤……要不然将来如何相夫教子……就这么决定,我让她拜你为师,你就好好教教她,彼此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她笑呵呵的拉着左朋的衣袖,离开。
****
联络感情?
亏她想得出来。
他和金璇又不熟,要联络什么感情。
等等,主子该不会想——
承东低头瞪着亮铮铮的刀,觉得一阵好笑,斜眼神时,只看七公主惊惧的往后退了一步,一双玉手不自觉的往自己的脖子上挡了一下,咽着口水看着他手上的刀——昨儿夜里,他就曾用剑架到她脖子上过,敢情儿这小丫头是怕上他了!
他笑笑,刀法凌厉的将手中的菜刀往砧板上,“咻”的飞落,一边绾袖子,一边欺近,懒懒的问:“二夫人,我家公子嘴叼的很,不知道二夫人想要学什么菜式?嗯?”
****
承东高高的身形,让金璇生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个人,明明就是一个侍卫而矣,可是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却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他一直就是君墨问的影子。
金璇跟他没有什么交集,偶尔碰面,他似乎从不曾将她当公主一般敬着,有时甚至于会玩笑她几句。
原本,她以为他是温温无害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他这人一旦冷起来,狠起来,丝毫不比大皇兄差。
为了他的主子,他甚至于可以用剑指着手无寸铁的女人。
“你在怕我?”
他笑的温驯。
金璇瞪着,又往后退一步。
他噗哧而笑,睇着她女敕女敕的脖子,低声说:“放心,以后,你就要做我的二夫人,我家公子都认可你了,杨承身为奴仆,怎么可能上下犯上?不过么……”
承东伸过铁臂,按到金璇头顶的墙上,姿势相当的危险。
“不过,什么?”
金璇想从他的腋下逃开,却被他一手牢牢牵住了手腕,手劲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碰她的身子——嗯,君墨问是假男人,不能算,眼前这人却是不折不扣的真货。
属于男人特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她脸大红:“你干嘛?”
他却敛了笑,咄咄逼视:“你想借我家公子离开皇宫,杨承没意见。但是,请你记着,千成别再做陷害我家公子的事,否则,我的剑不会对你客气!”
金璇听着脸色一白,他却又一笑,松开手,转身说道:“过来,教你做菜……”
他,原来也相当的喜怒无常。
金璇发现,这人笑起来,就像邻家哥哥一样的可亲,狠起来,就像半夜索命的罗刹一样的可怕,她现在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是怎么一种人了?
她不明白“君大哥”干嘛把她丢给这个人?
半天,厨房内爆出承东的怒吼:“没见过比你还要笨的人了……让你烧个火,居然能把自己给烧着了!”
金璇哭丧着,委屈的低叫:“呀,别打,我……我本来就不会嘛……”
****
紫珞在外头低笑的和左朋下棋,心头忽想到一句话: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上帝关了这扇门,必然会再为你打开一扇窗。
天,无绝人之路。
****
金晟得到了一个圆满的回答。
君墨问妥协了。
“不离兄,去把庞子端去叫来,想法子让他退婚——如你所愿,七丫头,我要了!不过,我得说明的事,就算我娶了你家七妹,你们金家朝堂上的事,依旧与我不相干,哪天要是成了亲,我要带她回东瓴去的……”
金贤欢呼!
金晟本该松一口气,可是呢,他只“哦”了一声,心头感觉总是怪怪的!
墨问的态度,改变的太快,他原以为这事,必定得磨上好些时候的。
金璇呢,虽然也有在笑,可是笑容比之昨天,总归是显露出了几分落寞之色,她并没有高兴的喜出望外。
回来的时候,还满身狼狈,衣裳上全是灰烬,问她原因,她说烧火烧的,今天中午,她给她未来的夫君洗手做斋饭来了,第一次经验不足,险些闹成火灾。
唯一幸庆的是,玲珑没有他想像中那样排斥金璇,除了墨问刚刚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惊了一下外,倒没有其他激烈的举动。
玲珑的神色很快平静下来,这期间,她拉墨问出去了一会儿。
金晟也趁他们不在的时候,低低问过自家妹子:“墨问没为难你吧?怎么还是愁眉不展的?”
金璇怔了一下,吐吐舌头,俏皮的一笑:“也没有什么,就是被他骂了一阵!骂的我挺惨,不过,他肯负责,就很不错了,大皇兄,我没事呢!”
真是这样的?
天知道!
晚宴后,金璇由杨承送着回去皇宫,君墨问这么吩咐的,“他”自个儿则带着玲珑夫人去西园去看君熙,就晚膳时候的情况而言,这一夫“二妻”坐在一起,似乎相处的非常之融恰。
书房内,他思量半天,依旧觉得这事,发展的似乎太顺利了,以至于连墨问什么时候到的书房都不知道。
“他”笑吟吟的站在他跟前,挥着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金晟回过神看,烛光底下的“他”,眉眼间含着笑,却露着几分倦意。
他笑笑,一把将捉住“他”,站起,道了一声:“走!”
紫珞一怔,瞪着被他拉住的手,想收回,他却抓的更紧。
她无奈的只好不挣,问:“去哪?夜都这么深了,我是来跟你辞行回客栈去的,昨儿喝了太多酒,头到现在还在疼,倦的要死,我回去睡觉去,有事明儿再说成不……嗯,你别这么瞪我看,你要是怕我走掉,我便把玲珑留着照看熙儿……喂,你还想拉我到何处去?”
他拉着“他”往外而去,嘴上淡淡的道:“睡觉!”
“嗯?”
“你不是说累么?我带你到我洗澡睡觉去……今儿晚上,你夫人陪你儿子,你反正一个人睡,就到我房里陪我秉烛夜烛!”
“什么!”
倦意全消,淡笑的脸孔顿时僵白,紫珞惊恐的甩掉他的禁锢,急退三步:“不要!我不要跟你睡!”
回绝的又急又快。
“理由?我们多年未见,抵足而卧,互道别情,最是寻常了,为什么不要?”
金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回头时,灼灼盯视他,“他”眼底呈现着难言的慌乱:“阿墨,你身上到底还藏了什么秘密?”
待续!
今日更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