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外,戒备森严,除了婢女,原先陪嫁的一干侍卫婢女皆被赶出了园子,门墙外守立的是禁宫的侍卫,不是太后的人马,而是沧帝派来的御林军。
这件事最终还是惊动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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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第一枚解药后,紫珞便在当天晚上醒了过来,然后发现竟是桂嬷嬷带了一个名叫冬语的宫婢在旁侍候,原本守在自己身边的所有亲信全部被关禁。肋
那一刻,她有些弄不清状况,到底自己晕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也有些担忧这个严谨苛厉的桂嬷嬷会趁机公报私仇。
后来才知道自己多虑了,陪桂嬷嬷一起侍候在阁里的的另有一个大宫婢秋奴,此人,直接听命于皇上。
而阁楼外,负责岚阁安全的也有两位,一位是太后的人——近卫统领铁九,一位是皇帝的亲信:展苍。
紫珞不知道这是谁的安排,阁里阁外都有两股力量在互相掣肘,纵然桂嬷嬷想使坏,也没那个胆,更没那个机会。
当然,奚落讥嘲的话自是免不了会往她身上吐上几句的。
醒来后,大宫婢秋奴过来服侍她吃药。
药呢,是展苍和铁九一起送进来的,两个人都有亲自验毒,生怕有人会趁机加害她这个身份有点特殊的案犯。
看到展苍的时候,紫珞秀眉便急皱,自己之所以会落到这个田地,相信跟这个人月兑不了关系,然而现在这个时候,她若跟别人说,展苍正是萧氏背后的幕后人,无凭无据,谁会信?镬
展苍就是凭据着这一点,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继续留在沧帝身边的做着吃里扒外的勾当。
唉,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如此的恶毒,眼见得不能将她拿为已用,竟然就暗起杀心,一招栽赃嫁祸,欲将她置于死地。
也是,她死了之后,不仅南北两国会开战,五虎上将更会将北沧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儿——他朝,这个聪明过人的男人只要抓住机会掌握住旃凤的权势,绝对可驱动这些人为自己效命,待时机成熟,便联合南诏一起对北沧进行反扑——
嗯,老太后顾忌旃凤和南诏会联手,其实挺有道理。
那么,这个老太太既然知道“凌岚公主”要是死掉的话,反而会对北沧造成不利的后果,为什么还要对她痛下杀手呢?
紫珞想了很久后,终于想明白:其实那个老太婆并不想要她的命,要不然只需要给她一剑就万事大吉,何必一棍一棍的打,又何必让桂嬷嬷过来打她那么二十几个耳光?
所有种种,她做的那么全,无非是在给她的宝贝孙子有回过头来救她的机会。
二十几年前,太后还是贵妃的时候,就曾因为要阻止儿子金旭痴迷云迟而最终闹的母子几乎决裂,如今呢,她年事已高,又最是疼金晟这个孙儿,断不敢再重倒复辙,何况她还想借金晟之手帮她把最最讨厌的某人给掰倒,怎么可能真的愿意和金晟对立起来!
太后这么做,仅仅就是想拿她来要胁金晟做什么事而已!
可是,会是谁通知了太后在他们即将出府的那一刻,搬出一个李全来,从而把所有可能劝得动太后的爷们通通调开的呢?
这真是个大疑问,对此,她无解。
当前的现状,极混乱,她感觉自己踩进了一个迷乱的棋局,好像有不止一路人马在拿她大作文章,而她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喝完药,紫珞无力的抓住那只过来接空碗的手,轻轻的说:“我能见见王爷吗?”
醒来看到这个情状,她知道自己已被软禁,却不知道金晟如今是怎个状况!
秋奴看她,摇头,微笑说:“王妃且安心休养,三天后,王爷就可以来看您,现在不行!”
三天后可以来见她,足见太后并没有拿他如何如何?
紫珞松下一口气“哦”了一声,忽又觉得她话里有玄机,哑着声音再问:“为什么要隔三天!”
秋奴迟疑了一下,没有答,依旧笑:“您别多想,时候到了,王爷会过来给您解释的,现在好好休养就好!”
“不,告诉我为什么?”
如此吞吐的回答,令紫珞心下警觉起来,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不肯放。
桂嬷嬷就站在边上,冷笑道:“这几天,萧王没有空来见你,殿下正在准备迎娶荣瑞郡主,府里忙的不可开交,哪有那份空闲来管你的死活!”
紫珞听着一怔,瞪直眼,又惊又疑又心痛的看向秋奴以求证。
秋奴静静的看了她一眼,方点点头:“三天后,萧王会以正妃之礼婚娶荣瑞郡主!”
有那么一瞬间,紫珞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的,想笑,却笑不出,嘴是涩涩的,眼是干干的,心是酸酸的。
她依约猜想那个男人这么急匆匆的娶千桦,必是受了要胁,于是又急又乱的心,便又生起钝钝的疼。
欲见而不得,满月复思量,焦灼又神伤,竟是一夜难眠。
第二天清晨,等冷熠过来复诊,她才知道自己中了“三日绝”,才明白了金晟的情不得已。
她不是孤陋寡闻的人,懂什么是“三日绝”,自然也就是懂了他的无可奈何。
于是所有的惊急变成了心疼。
他说他会给她唯一,却转眼另娶他人,可见当时他是何等的走投无路。
骄傲如他,最恨的事,莫过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
傍晚时分,紫珞见到了胧月。
胧月是千方百计在皇帝跟前叩破了头后,好不容易跟着安王金贤一起进来的。
进来,瞧见她面没人色的卧榻不起,胧月闷叫一声“小姐”,咬着牙扑到床头,还没等她回过神应声,便抓住她的手探脉。
这一探脉,她脸色惨白,立即知道这是中了罕见的巨毒。
毒自然是可以解的,就算胧月不会,祖师婆婆深谙其道,想解不是难事。
然而这种毒凶悍之极,三天内就可毙人性命,而祈连山距此有半月路程,远水根本解不了近火,若不能及时拿到解药,就只能等着一命呜呼。
直到这一刻,胧月才终于明白金晟为什么会突然同意纳正妃——
她当场失声痛哭,抱着小姐闷叫:“小姐,我们不该来北沧,真不该呀——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在陷害你,这是想把你往死里整……这一出又一出的把你困在祸事里,什么时候是个头……”
紫珞只是淡笑,抚着胧月的丝发。
他们说话的时候,桂嬷嬷和两个宫婢都守在边上,他们没办法说了贴心话,就只能彼此探看一番。
紫珞依旧是乐观的,低声的安抚胧月不必难受,金晟一定可以还她清白。
金贤在边上看着,一别多日再见,这珠圆玉润的小女子赫然瘦了一大圈,但听着她还以为金晟是惦念她的,心头就恨,直骂:
“大哥根本就不是人,这几天哪有去查什么案,天天待在东院整理新房……胧月跑去叩了不知多少个头,欲求他到父皇那边求个口谕过来见你,他就是不允……你真是白跟了他一场……那么狠心……还那么急匆匆的和千桦成亲,真真是让人恼火生气!”
这话的确是很刺痛人心,但,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金贤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状况——太后也要脸面,怎么肯让人知道自己在孙媳的身上下毒,从而要挟了萧王另娶,这种事传出去,当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紫珞倚在床头只淡笑,心里却明白他不来是对的。
在当前这个情况下,他必须得避嫌,只要一个不妥当,弄不好连他也会被扯进这一场兵器图外泄的风波里,而破案是必须的,必须有一个清白的真相公诸于世,否则的话,他自身也难保,会有坐连之罪——
嗯,如果当时太后要是肯直接斩杀了她,对于萧王而言,只有利而无一害——兵器图找到,疑犯认罪服诛,秦王府虽颜面有损,然死一个凌岚公主,一旦南北兴战,得利的依旧是萧王,沙场老将,一朝有机会上战场,再重握兵权,可攻城掠地,他朝功高可以镇主,问鼎帝位的机会会更有胜算。
太后没有那么做,终究还是顾念了一点祖孙之请,逼着金晟马上娶千桦,更多的也是为他的将来谋划。
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帮金晟争帝位。
紫珞清楚的看明白着这些事的利害关系,故心头不怨,只有一阵阵无力的心疼。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总得帮金晟做些什么,不管有用没用。
临行,紫珞偷偷将随身带的一个小钥匙塞到了胧月手上,用唇语无声的吩咐了一句:“帮我把东西取来!或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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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光,度日如年,迎来佳期如梦。
四月十六,多吉的日子。
金晟在王府外吹吹打打,在千万双眼睛的注目下,纳娶正妃,而她,凄凄哀哀,晕晕沉沉,卧榻不起。
人生就是如此的不尽如人意。
时而春风得意,时而又如历地狱。
一大早,但听得那喜庆的爆竹在王府的各个角落里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吵的人心烦意乱,外头的喜庆,反衬的是岚阁的凄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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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下了十来天的雨,天终于放晴。
今天的天气极好,阳光明灿灿的,很赏脸的给了今日过门的萧王妃一个名副其实的王道吉日。
傍晚时分,阁门突然就被推开,进来的是胖乎乎的桂嬷嬷。
这人手捧一身好看的紫色罗衣,走进来,操着生硬而不怀好意的语气对紫珞:
“凌岚公主,太后有旨,宣你到喜堂见证大礼,同沾大喜。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萧王娶正妃,礼数不可废,但凡侧妻皆需跪叩正妃,以明尊卑之界……来人,给凌岚公主更衣施粉,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给咱们的新王妃行偏妻之礼!”
“是!”
侍婢应话。
紫珞软着身子,就这么无力的被这些人好一番折腾。
唉,就好像前世生了什么宿世的仇怨一般,她们全不顾惜了她身上的伤,弄得她好生疼。
忍着疼,等侍女将自己料理妥当,她倚着椅背喘息。
门再度被推开,耳边响起了展苍淡漠的声音:
“桂嬷嬷,凌岚公主梳妆打扮好了吗?妥当了就可以出去了,时候已经差不多,该去喜堂了!”
“嗯……妥当了妥当了……”
桂嬷嬷一边答话,一边过来让冬语和秋奴一边一个扶上紫珞往外而去。
门口处,展苍眼眸深深的落到紫珞身上,脸上扬着一朵淡淡的笑,对上目光时,他恭敬的欠了一个身子,道:“凌岚公主,请吧,该给你家王爷道喜去了!”
紫珞淡淡的无比嫌恶的瞟了一眼。
若不是他的有意陷害,自己怎会陷在这种不尴不尬的祸事里!
怎能?
紫珞咬了咬牙齿,第一次,深刻的觉得凤亦玺这个人是如此的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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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阁门来,外头是一片晚霞金灿,天,蓝如水晶,云,净透如冰,风,如丝如帛,柔柔缠绵……
目光所到,红红的灯笼挂满圆府院,金色的喜字,接二连三的映入眼帘来,耳边锣鼓喧天,宾客笑语盈盈!
今日萧王府纳正妃,自然喜庆……
喜庆啊!
车水马龙,人流如潮,朝中各级重臣皆来迎接萧王府的女主人的驾到,太后亲自主持的婚礼,连皇上也到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场面是比这更有气派的?
紫珞盛装被扶到人声鼎沸的喜堂时,程襄和凝儿早一步到了那里。
她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孔含着笑意,掩尽一切不甘不愿——这两个女子谁都以为自己会是将来那个坐上正妃位置的女人,她们没料想到,最后正妃一位竟是如此匆忙的被定了下来,会被后来人居上。
这两个女人看她的眼神既愤恼,又是兴灾乐祸的。
紫珞没理会,规规矩矩的给沧帝和太后行礼。
太后淡淡的瞄了眼,沧帝的态度亦是甚为的凉薄,皆没有将她当回事。
好吧,她是个朝廷要犯,遭冷遇,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倒是淑贵妃笑着发了话,叮咛着身边的七公主,说:“丫头,你岚嫂嫂身子不爽,去照看一下。”
金璇忙上来代替了冬语的位置扶上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边温笑的问:“嫂嫂身子好些了没?哟,嫂嫂,你的簪歪了……”
一顿,她趁着给她整理斜下的发簪时,凑到耳边,低低的对她说:“嫂嫂,月儿让我转告一声,你让她找的东西,她找到了,已拿到这里来,想问你打算怎么做?”
紫珞听着,目光一闪,转眸看她,然后扬唇一笑,“哦”了一声,方以手掩嘴,微侧头故作咳嗽状。
金璇见状,忙低头给她拍抚,听到嫂嫂用很轻的声音在那里低低的交代下一步计划:
“很好,东西拿来了就好。现在,璇儿,烦你帮我把那东西,在拜堂之前,一定亲手送到金晟手上。他看到了,或者能用它派点用场……嗯,如果他觉得这没有用的话,就请他把那玩意儿扔了……不必再交还给我……”
金璇楞了楞。
正这时,太后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七丫头,有那个闲功夫叽叽歪歪,就给哀家过来捶捶背……”
太后这是明显不想让七公主和紫珞亲近。
紫珞笑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回去侍候。
金璇只好退开。
人声沸如八月潮,紫珞却安静的如入定的神仙。
她垂着眼,模着手上的伤,想的是这些日子的种种,耳边烦死人的喜乐反反复得的在吹奏,皇帝和太后就坐在高位上等着萧王和未来的萧王妃叩拜,几位宫中的妃嫔皆有出席,全在那里笑盈盈的说着话。
沧帝的目光曾往紫珞身上多次瞟过来,似在琢磨着什么,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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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景叔的叫声:“新娘子到!”
紫珞这才抬头,却不像其他人一样,伸长的了脖子去张望,喜婆在那里一遍一遍的高声唱礼,观礼中的有好些宾客的目光都有往她身边瞟过来,似有怜悯,似有不屑……
人流涌动,金璇趁着这股子热闹劲儿,又悄悄绕到了她身后,低低的说:
“嫂嫂,我有所把那盒子拿给哥哥看,就在他踢轿门的时候给了他,哥哥翻开来看了看,没什么反应,直径把那东西丢给了景侃……反倒是景侃看了,神色一下变的怪怪的!”
紫珞怔着,“哦”了一声,心头莫名起了疑惑,第一个反应是:是她把自己估的太有份量,还是这人另有算盘?
没反应!
怎以可能!
那东西,他绝对认得。
本该在当年时候留给他的,可惜那时离开的匆忙,便把那件东西一并带去了东瓴。三年前来康城时,她怕再和宫里有什么纠缠不清,便把那玩意儿一起带了来,后来离开时就将它留在了悠然山庄。
金晟看到这东西没道理会毫无反应,为什么他还能不惊不乍的带着新娘子进来呢?
转眼又哑然失笑,其实就算他认得又如何,现在如果他再然冒冒然的大闹悔婚,只怕不光会惹怒太后,皇帝这边也交代不过去。
他忍气吞声,也许是对的——他要保她的命!
她的心,莫名的又冷又疼又——不甘。
怎么办?
这一刻,她竟生出一种疯狂,极想不顾一切的闹掉这场举城瞩目的婚礼——她无法忍受亲眼看着他另娶!
神思一阵恍惚,紫珞心思急乱的拧着手指。
这时,但看到一双新人缓缓走了过来。
一根红红的喜绫,牵着一对身着喜服的新人,慢悠悠的出现在她的眼帘里。
紫珞木木的看着,终将所有的注意力全投递到金晟身上。
红艳艳的吉袍衬得他的极是意气风发,眉眼轻扬,炯炯有神的目光在对上她的眼神时,没有一丝丝乍见的激动,情绪极平静,只微微在嘴边勾起一抹笑弧,转瞬间便移开了视线,全完没有把她放在他心上。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景侃倒反而冲她看了好几眼,扫过来的眼神极是古怪,灼灼亮的吓人。
礼仪官高声和唱:
“新人就位……先行君臣父子之礼,以示今日大喜,再行天地之礼,以结两族姻缘之亲……跪,一叩太后,二叩帝君,三叩宫妃长者……起……”
一双红色的身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一叩再叩……
紫珞觉得心头如刀绞般难受,她想站起来,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绝对不可以就这么任由他把人娶了,她想跟太后讨一个说法,一定要!
“七妹,扶我……”
“一把”两字没有说完,耳边但听有什么东西凌空飞来,下一刻,身上某处一麻,她顿时哑住,不光说不出话来,居然连站起来的力道都丢失殆尽——她遭了暗算!
是谁?
她心头一惊。
谁在暗算她?
她目光四下一转,但见对面不远的人群里,展苍淡淡的看着她……
是他吗……
耳边,又响起了礼仪官的高唱声——
“一拜天地,夫妻恩爱,地久天长……
“二拜高堂,子息兴旺,贤孝尊长……
“新人交拜,携卿之手,白头不悔……
“礼成……恭喜萧王结成大礼……”
一声“礼成”让人有一种很虚渺的感觉……
他们就这么礼成了,萧王正妃的名份当真就给了千桦……
紫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笑,心头隐隐的生疼……
这时,礼仪官又在那里高唱:“请萧王当众掀头盖……”
金晟冲着紫珞睇来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伸手接过喜秤挑起绣凤镶凰的喜帕,露出了荣瑞郡主那含羞带娇的粉女敕脸孔,美目流盼,凤冠惊艳,脸上全是初为新妇的喜悦与幸福。
礼仪官又叫:“请两位侧妃过来拜见萧王元妃,行侧妻大礼,以正家规!”
话音一落,程襄含笑婷婷袅袅的走去,却不见凌岚公主有任何动静,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纷纷落到了紫珞身——那一脸的病白之色,流露着极其不自然的神色。
紫珞心下苦笑,身上被人制住穴道,整个人根本就没法动弹,又不能说话,唯一的表情就是干瞪眼。
“凌岚公主,上前行侧妻之礼……”
太后本来是一脸的笑容可掬,眼见凌岚如此的不识趣,慈善的脸孔一下又冷下来:“桂嬷嬷,扶公主过来行跪礼!”
桂嬷嬷正要来扶,一直不说话的金晟忽开口说话了,他淡淡的看向边上的景侃说:“小景,岚主子身子不好,桂嬷嬷只怕一个人扶不起,你去扶她过来行礼……”
宾客们有些诧异,金晟怎么就让景侃这么一个男人去扶,有些人知情的人转而深一想,恍然明白:桂嬷嬷是太后的人,金晟让景侃去扶,那是怕桂嬷嬷在这么多人前给凌岚公主难堪。
景侃出列,应了一声“是”,几步迈来,拂开桂嬷嬷,伸出一双大手扶上紫珞的手臂,温声道:“公主……请!”
一阵奇怪的薄荷清气冲进鼻子。
很淡的,淡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
她是狗鼻子,嗅觉极好极好,还是一下子就闻到了——
那种熟悉的味道令她怔了好一会儿,同一时间,穴道豁然而开,她可以动了。
紫珞抬头看扶着自己的景侃,忽然觉得这孩子也已经长大,以前身材那么瘦小,现在居然长的跟金晟一般高……
一般高呀一般高!
“谢……谢谢!”
几步之遥,却是举步为艰,走到金晟和千桦跟前,紫珞心潮难宁,盯着异常平静的金晟看了好一会儿,喜袍衬得他好生俊拔,神色显得那么的深沉不可测——
紫珞心头发冷的同时,总觉有些不对劲,到底哪个地方出了什么状况?
他便这么心安理得的娶了千桦吗?
怎么可能?
身上竟无半分愤慨不平?
她转而再看向千桦,嗬,这女人,满脸笑容,多明艳动人!
“跪,叩首……”
礼仪官叫着。
程襄提着迤逦拖地的裙摆下跪,紫珞僵立在那里,咬着唇,好生憋气儿……
“公主,这是北沧的规矩,就跪这一次,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叩跪之礼!”
景侃好闻的气息又飘了过来。
这话似有深意!
侧妻跪正妻,就如妃嫔跪皇后,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为什么景侃会这么说?
紫珞心头一动,却又满头疑云,倒不再僵持,垂目,屈膝,下跪——
纵是屈辱,就屈辱这一回。
程襄柔声唤了一声:“侧妃程氏给王妃请安,恭祝王爷与王妃白头到老,子息满堂。”
靠,这种贺辞,哪个缺德鬼想出来的?
让人听着就烦,真真是太伤女人的心了!
嘴角嘲弄的一笑,心头有一种莫名被刀割的滋味,随即也开口道:“侧妃凌岚给王妃请安,恭祝王爷与王妃白头到老,子息满堂……”
千桦连忙屈子,一手扶一个,笑的雍容大方道:“两位妹妹请起,从此千桦与两位妹妹姐妹相称,王府之内不分彼此,姐妹同心共侍夫君……”
这话说的果然有大家风范。
程襄攀着千桦的手忙笑着站起,答道:“姐姐说的极是!”
紫珞呢,淡淡的收回来,反过去扶着景侃的手臂站起来。
下一刻,一阵奇怪的眩晕袭来,脚下发软,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景侃怀里倒下,金晟这才动容的惊呼了一声:“凌岚?”
某一双手极有力的将她托着,是景侃扶住了她。
她看到金晟跨了两步似想过来抱她,却被太后喝住:“金晟,今日是你大婚,给哀家入洞房去……凌岚公主自会有人照看……景侃,送你岚主子回房去,命冷熠前去探看,不必去洞房败坏别人的兴致……”
头顶上,景侃淡应了一声“是”,已经将人抱起,往外而去。
****
吃过药后,紫珞精神好了一些,坐在房中,但看见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开启的东窗,传来一阵阵欢歌笑语,他们正在闹洞房!
紫珞闭着眼,不愿多想,什么也不想,那缕淡淡的薄荷清气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正在养神,门又洞开,进来是桂嬷嬷和秋奴、冬语,身后跟的还有展苍。
走在前头的一老二少手上托着今晚的喜膳,她们将喷香的饭菜置放到桌上,展苍用银根一一将其验过,独不见铁九现身,展苍好像跟她们说那家伙上毛厕了。
“撤下吧,我不想吃!没胃口!”
紫珞懒得看一下。
桂嬷嬷哼了一声,走到床前,恭敬的请了一声道:“凌岚公主,这是刚刚王爷和新王妃赐下的喜膳,按规距,你必须得吃一些,以表示从此以王爷王妃之命是从,从此不再与王妃争风吃醋……”
哪有这种道理,真真是让人恶心,越听越反胃,真想吐啊!
紫珞不觉皱起眉。
一阵怪怪的恶心,翻腾起来。
这时,秋奴走了过来,手上持着一个绢帕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微笑站到桂嬷嬷身边,低声道:“不吃便不吃吧!身子不爽,什么山珍海味都味如嚼蜡……”
这个奴婢很善解人意。
冬语也跟了过来,笑着打着圆场,只道肚子饿了,总会吃,嬷嬷何必跟一个病人较真。
桂嬷嬷还是不高兴,接连损了紫珞好几句,说她哪是身子不爽,分明就是心头不痛快,故意折腾她们这些奴才,现在热的不吃,待会儿凉了再弄,多麻烦的事……
一番骂骂咧咧罢,她正待回头收拾掉喜膳,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诡异一幕,秋奴突然就手脚麻利的扣住嬷嬷的脖子,用手中的绢帕捂住了她的嘴,这胖乎乎的老太婆还没来得及挣扎了一下,就翻了几下白眼昏了过去,“咚”一下趔倒到地板上。
紫珞看着一呆,正想惊呼,冬语扬起素手极利索的点中了她的穴道,然后,轻手轻脚的扶她坐好,对她和善的微一笑,才转身欠身恭禀:
“公子,妥当了!”
展苍就坐在凳上,桌面上点着明媚的红蜡烛,三支一排,亮堂着整个阁楼,但见他安静的点点头,目光一动,也不急着过来探看,只淡淡的吩咐:“嗯,时间不多,马上给替夫人易装……”
****
出得阁楼,紫珞已经不是紫珞,而是冬语。
“这丫头怎么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巧遇上上完茅厕回来的铁九,这人甚是精明,盯着紫珞瞄了又瞄。
“没什么,下楼的时候,滑了一跤,可能是脚拉伤了,我让他们送她下去歇着,楼上有秋奴和老嬷嬷侍候,少她也没关系。”
展苍站在楼道口没有跟上来,跟铁九在那里随意的扯着话。
夜色渐渐浓起来,东院的欢闹声丝毫不减。
良人在欢度**,怎知伊人已被偷梁换柱?
紫络被那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带着越行越远,很快绕到奴婢们的睡房,走到转弯第二间,里面有朦朦的烛光透出来,两个侍卫连敲三下又续敲两下,就像地下党在接头,随即紧闭的门打开,走出一个年轻侍女。
被带进房,身边扶着她的某个侍卫立即低声吩咐下去:“给夫人易装!”
这句话终令紫珞记起他是谁来了!
是晋北冥!
丫的,这人生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悲摧!
前一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娶了别人,这后一刻,又被另一个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嗯,凤亦玺真是个混蛋,太混了,之前差点害死她,现在干嘛又冒这么大的风险,将自己的人马全部安插在萧王府,使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法,欲将她偷出王府?
她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哦,也是,她这柔弱的破败之身,足可使唤旃凤国中几万兵马,而且,手上还有颗他一直想得到的玩意儿,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放掉她?
可是,如果他是在乎她生死的,为何之前又将她来栽赃?
****
再出房门时,紫珞不再是冬语,而成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晋北冥抱着身轻如柳的她走到偏静的角落,面对高高的围墙,借力一跳,便如矫健的春燕,轻轻一晃就出了墙头。
墙的另外一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园,展苍已换了一套行头,早就守在密沉沉的荫落里,见到她时,微一笑,上前几步,自晋北冥手上抱过她,以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孔,将她深抱。
紫珞难堪的怒眼,他用手抚平她的拧结的眉梢,低低的道:
“别这么瞪我,你该懂的,也不该感到意外,你是我的妻子,我怎可能放任你留在这里。
“跟我回旃凤吧,这里不适合你。金晟已娶正妻,他不可能一心一意对你,你也已经亲眼看到,所以,趁早就死了想跟了他的那份心……”
紫珞觉得身上生了满满一身的鸡皮疙瘩。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圆月当空,一地清辉,亮如白昼,可以很清楚的看明白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他说的极其认真。
紫珞恼火的瞪着这个可恶的男人,只恨自己不能动了分毫,否则,一定跟这个男人大战三百回合,纵然不能把人给打趴下,至少也要让这个男人吃吃苦头。偏偏命运是如此的不济,害她总是沦为鱼肉,任人宰割,真真是可悲可恨呐!
展苍笑笑,并不介意她的恼色,低声吩咐晋北冥给他套上一个头皮面具。
这人转眼便化成了一个朝廷武官的模样。随即,抱起她大摇大动的往前院而去,遇上人的时候,只道:拙荆沾酒便醉,出丑出丑,就此告退。
紫珞这回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住月复黑?
原来,这三天日子他潜在岚阁天天守着她,早就计划好了,就是为了今日趁前院人客繁多,难以防范的当口上,顺顺当当的将她弄出去。
可是,她如今是金晟的女人,已经是别人用过的“破鞋”,他就完全不介意吗?
居然还把她当作了妻子,依旧小心翼翼的将她来怜惜,并没有恼恨因为她的缘故而毁掉了他们在北沧筹划多年的大事!
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态呀?
紫珞疑惑极了!
****
萧王府的府门口,一排大大的灯笼,照亮着高高的台阶,两只大大的石狮子前也挑着喜灯,不少马车便停在府墙外的柳荫下,放眼放去,一大片,一辆辆皆极尽精致奢华,彰显着来这里的主人们一个个身价的斐然,地位的显赫。
展苍抱着紫珞坐到一辆华丽的马车上,正想让人赶着走。
“等一下……”
忽然,自萧王府内奔出一个人,拦了去路。
那人飞快的跑过来,拉开马车门,用灯笼一照,方重重松一口气,直道:
“何大人,您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皇上正找您有事呢……请你跟小的回去再走一趟……”
声音低磁而清朗,又是景侃。
“我夫人醉了,可否容我先把人送回府后再回来见驾?”
“这……恐怕不太妥吧!皇上正等着呢……小的不好回话呀!”
车里也点着一个小灯,紫珞看到展苍眉心皱了一下。
君命是不可违抗的,他自是不愿再进萧王府,可现下又不得不从,他思量再三,最终将她交给了身边侍着的侍女,低低叮嘱了几句,走下了车去。
紫珞听到他在淡淡吩咐道:“先送夫人回去歇息吧!我随后就回!”
“是!”
晋北冥很恭敬的应答一句。
展苍离去,车门被掩上。
正当马车起动之即,忽然车门又洞开,一道劲风闪进,下一刻,只听着侍女一阵惊呼:“啊,你干什么?干嘛抢我家夫人……”
紫珞已被一个厚厚的怀抱给裹了过去!
那仅仅只是眨眼之间的事,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出了马车。
急步往萧王府进去的展苍听到惊叫,折回身时,几道飞快的身影自其他马车里飞出来,拦了他的去路。
夜风重,衣袂猎猎无重数,似有大队人马在这一瞬间内杀出。
紫珞被人抱着往安全地带退去。
定睛看时,护在他们前面的不光有左丘,更有承东……
怎么回事?
“来人,传本王令,将这一干刺客一并拿下!”
头顶上,响起“景侃”沉沉的命喝,那种强悍的气势,令紫珞想起了金晟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模样。
“是……”
远远的,景侃高声在应。
紫珞瞪大了眼看着,倏地抬头看,看到的分明是一张景侃的脸孔——
怎么有两个景侃?
不对,远处应话的的确是景侃,但,这个抱着她的人,根本就不是!
她眨眼看了又看,张口想说话,却发现什么也说不了。
男人一把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抹掉,露出属于“凌岚”的模样,见她张口欲言又无声的样子,情知她是被人制了穴道,忙给她解穴。
紫珞但觉身上一松,终于可以开口说话,急呼一口气后,不可思议的急叫出来:
“是……是你吗?金晟?”
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清气,这味道若有似无,却是她最最熟悉的!
男人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抱着她急快的往明亮处走去,待站定到灯笼底下,放她着地,方冲她眨眨眼,扬起的嘴角弯出一道漂亮的笑弧,眸子笑的晶亮晶亮:
“啧啧啧,坏丫头,这番是不是太后知后觉了?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紫珞一下瞪直了眼。
这家伙却高兴的合不拢嘴,笑的噗哧噗哧,下一刻,他将她软下去的身子紧紧抱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吟叹:
“唉,死丫头,坏丫头,你差点把我急死了……就差那么一点点,险些就又把你给弄丢了……还好还好……一切都很顺利……”
男人的心脏砰砰砰的直跳着,隔着那一层薄薄的衣裳,紫珞可以很真切的感觉到他的激动,甚至于可以感应到来自他身子里的狂喜。
只是他的话有些让她模不着头脑。
什么叫“还好,一切都很顺利”?
难道,所有一切只是一个局……
紫珞微微侧头想去张望那个如今已被困在“局”里的展苍。
一个天罗地网,令他插翅难逃!
她思绪一下混乱,脑海里只浮现一个想法:金晟和展苍,到底谁比谁更月复黑。
正思量,却瞧见他低下头来,眼里装满深深的渴望,也不管前头站了多少侍卫,竟然就想当众吻她……
一双素手慌忙将他捂住,紫珞瞪眼直叫:“不许碰我!”
顶着一张“景侃”的脸孔轻薄于她,叫她情何以堪?
她急忙往他脑后模那层膜,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其撕下,金晟硬俊的脸孔陡然跳入视线,灯笼里的光晕照亮他的脸孔,他笑的无比的帅气挑眉,凝睇着她。
紫珞看得呼吸急促,感觉这一刻,彻底被这个男人秒杀了。
“看清楚了没有,清楚没,真是我……”
“我知道是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装成景侃的样子?还有,你装扮成了景侃,那刚才跟韩千桦拜堂,如今又和那个女人在洞房里闹腾的是谁?”
“嗯?那人?呵,总而言之,不是我就是了!这件事你不必再管,我会处理好,有你给我的东西,外加展苍这张王牌,到时,足可以令皇祖母让路……”
金晟轻快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低下头,不再迟疑的一口咬住她微微翕开的唇!
呵,他已经忍无可忍,得先一尝相思才成!
那温软含着药腥的唇,让他迷恋……
从此难以自拔!
活了二十六年,事到今日,他才终于知道什么叫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但现在只能浅尝!
蜻蜓点水般的落下一个吻后,他将她满满怀抱,额头蹭着额头,又狠狠的咬了她一下鼻子——他等不及了,凶巴巴的指控起来:
“坏丫头!真是坏丫头!一别十六年,你居然能忍到今时今日这个田地才肯认我——你啊,怎就甘心由着别人冒充你,让我错认了这么多年——你怎么忍心?怎么甘心?真想咬死你……咬死你……”
忍不住又往她唇上印下去,却哪舍得咬!
她现在这个破坏的身子呀,让他怎么疼都疼不够!
儿时的感觉似乎一下回到了身子里,他轻轻一叹,最终送上的是一个温柔缠绵的吻,不许她再逃避!
待续!
今日就更到这里吧!接下来的情节还没有码完,还得整理整理,明天继续!同志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