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拂过,吹落案上一信笺,诏帝上去将纸拾在手上,绢秀的字透便映入眼帘来——.
这是一封密信。
一箭之下,数雕擒来——
收兵权,除强敌,更可得了绝色佳人。
魂牵梦萦了十六年,来朝终可以如愿以偿的得到累。
佳人如玉,国色天香,梦中之想。
想他也非重欲之人,宫闱中虽也有美人如云,得他垂爱的,少之又少。自皇后故去,数载间,他极少添新宠,今番听闻,伊人在北沧,他竟冲动的就设下如此一个大计划,不顾一切的亲临诏关。
实在是那个女孩儿留在他心里的印象,太深太深,哪怕时隔这么多年,孩提时的她,依旧像昨日初见一般,轮廓清晰异样的印在脑海萌。
光是想着那花一般俏丽的容颜,就已热血沸腾,思念无限。
诏帝走到书案前,执起笔来,往那雪白的宣纸上信手一画,勾出了一张绝美的脸孔,美眸一点,含嗔之色,盈盈笑姿,便迎面而来。
这位年轻的帝王,睇着,淡一笑,恍惚中,就好像回到了十六年前悠悠竹篁间,再次看到了那张纯真无邪的狡黠笑脸。
“你叫丫儿?”
“嗯?”
“不是本名吧?”
“关你何事?”
“你的功夫好像不错!”
“打落水狗应该可以?”
“什么?你把我比成落水狗?”
“不是落水狗,那一定就是癞蛤蟆?只有癞蛤蟆才想吃天鹅肉……嘻嘻!”
“我是南诏的太子!你怎敢如此羞辱我!”
“啧,太子有多了不起?还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
“你你你……”
“我怎么了?”
“你别欺人太甚!”
“我就欺负你了怎样?有本事,我们再打一场……打得赢我再来逞你的太子威风,打不赢,当我的跟班……”
结果,他惨败,换她得意的在那里“小跟班小跟班”的直叫,直叫得他面红耳赤——北沧的二皇子则在边上看着,呵呵呵的笑,直摇头。
浅龙滩上的树林里,曾飘荡过只属于她才会有的无比放肆的笑声,那么的甜美,那么的率真。
从那以后,那一串银铃似的笑声,那柳树下明净绝色的笑靥,便成了他记忆当中最难忘却的风景。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她叫秦紫珞,并且居然还是定远侯的女儿,是他穷其一生发誓要找到的那个女人——
找到她,拥有她,如此人生才无憾。
父皇生前,曾说过,他这一生,一步错,痛失所爱,此后再不得欢颜,纵有江山如画,依旧敌不过心头的寂寞,而后,长年的心痛之症,终令他盛年早逝,并且临死,也再没有机会见了昔年的爱人一面,实为人生之憾。
“皇兄,这是谁?小小年纪,就已如此俊俏,将来,必有倾国倾城之姿!”
端王凑过来看,皇兄的画技可算一绝,如今用心描画出来的少女,当真若仙子一般的美艳不可方物。
一阵恍惚,一阵淡笑,端王看着皇兄,自皇后病故,这是第一次看到皇上看女子的眼神如此投入,心下不由得好奇,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正待再问,园子里忽传来一声:“报……”
有侍卫急步走进:“禀皇上,定远侯来了,正在门外侯着……”
“宣……”
诏帝精神抖擞了一下,笑着坐到上座。
端王看着迷糊了:“皇兄,您不计成本的把定远侯自旃凤弄回来,所为何事?”
据端王知道,为了把定远侯带回南诏,皇兄好似折损了不少精锐高手。
“嗯?哦!”
诏帝神色甚是高兴,一改平常什么都会爱藏在心头的性子,模过一颗晶莹剔透的红果子,只是看,却没有吃,看了半天,却将它扔给了端王:“尝尝看,好不好吃!”
“嗯?”
端王疑狐的拿着往嘴里送,咬一口,笑道:“这果子,是稀罕物……”
不吃白不吃。
“好不好吃?”
“自然好吃!足让人看者嘴涎,闻者生津……皇兄的话,有什么玄机?”
“没有什么!”
诏帝侧着头笑,重新又捏了一个红果子在手,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说:“定远侯的女儿,秦紫珞手上,有一样足让人垂涎三尺的宝贝……”
“哦?什么宝贝?”
诏帝神秘一笑,未答,而将果子含入嘴里。这果子皮儿很脆,肉多汁而软,酸中带甜,甜而不腻,清香入味,就像那个俏皮可爱的小女子。
“皇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宝贝?”
“嗯,呵,等事成之后再告诉你!”
门被推开,身姿挺拔的定远侯,身着常服,步履沉沉的踏进了房门,撩袍,恭敬的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臣凌剑,磕见皇上,不知皇上召见,有何吩咐?”
诏帝吐了核,自侍者手上接上湿巾擦了一下嘴,才睇视这个足有两个月不曾见的朝堂重臣。
从前倜傥不凡的定远侯,如今身上,透出了无尽苍桑的味道,想到他如今爱女新丧,妻子散离,心里定是悲苦,忙上去扶:“爱卿平身。”
凌剑举目看了一眼帝主:“多谢皇上。皇上若不召见,臣本也想来觐见的……”
诏帝微一笑,说:“爱卿的事,朕已经命人替你办……”
凌剑一呆:“皇上知道臣想办什么?”
“爱卿这一身急切,自是想去找夫人的不是!”
“皇上圣明,还请皇上成全……”
“自然得成全,不过,爱卿,朕这里有一件事,要与爱卿商议!”
“皇上请说!”
诏帝转身自桌案上取来了刚刚画好的那幅画,笑着说:“爱卿,这个小姑娘可认得?”
定远侯瞄了一眼,脸色忽就一白。
虽说女大十八变,然而那份神韵是改变不了多少的,长大后的女娃儿,多多少少总留着儿时的印迹。
凌剑一眼看见纸上那笑得神彩飞扬的小人,自然就认出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在北沧遭罪的大女儿:紫珞。
“认得的是不是!”
这话分明就是肯定的语气。
凌剑一时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只闭着嘴不答。
诏帝笑笑,摇头而叹道:“想不到呀,朕苦寻多年的佳人竟然会是爱卿遗在江湖之上的掌上明珠。”.
一种不妙的感觉直钻进凌剑的心窝窝——人怕出名猪怕肥,皇帝若是惦记上了一个人,那个人估计就不会太平。
“不知皇上寻找小女,所谓何事?”
“实不相瞒爱卿,朕在十六年前,曾于浅龙滩上与令爱有过一面之缘。小姐聪明伶俐,妙语如珠,便是先帝也是甚是喜欢,当时便有意与云将军定了儿女亲家。只是当时云将军但说女儿年幼,不急配人,此事便如此不了了之。先帝过世之时,曾一直叮嘱朕,有生之年,若能寻得小姐,小姐若已嫁为人妇,则善待其夫家,给以高官厚禄。小姐若未许人,便以大礼相聘为妻,以弥他当年之憾。而今,朕始知秦紫珞便是当年的丫儿小姐,故心有不请之请,想让端王为媒,特封紫珞为珞贵妃。朕已听说,紫珞姑娘如今已离开北沧,正赶往西南关,故朕想请爱卿带上一些人,一起去把秦姑娘接回南诏,你看如何……”
“这,恐怕使不得!”
凌剑听在耳里,心就止不住的往下沉——果然不是好事。
“如何使不得了!”
说这话时,诏帝脸上已经露出了丝许不快。
久混朝堂的凌剑,最识这少年皇帝的喜怒,情知想要推却这门封赏,并不易,但他觉得这个封赏是绝对不能受的——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自不可以再将紫珞往火坑里推,于是连忙跪地禀道:
“皇上,臣有罪!紫珞生于世上二十有四年,臣到去岁始知有她于世。这二十四年,臣未曾尽过一日父亲之责,故臣不敢在小女婚事上善自作主。虽说古来女规便有三从四德之说法,在家从父理所应当,然,她母亲云迟乃是旃凤人氏,旃凤一国以母命为遵,而臣与云迟未曾行过大礼,按着旃凤一国的规矩,臣无权过问云家子嗣的前程,再则,紫珞曾告之臣其母遗言,道:紫珞婚事悉听其自主,是以封紫珞为妃一事,臣只怕有心无力。”
这番推拒之辞,倒是说的在情在理,竟把诏帝堵了一个哑口无言。
凌剑见诏帝无言以对,一顿,又补上一句说:“况,紫珞这番在沧身受大辱,***又落胎,如今已是残破之身,如何还有姿格到宫中伴侍君主。”
“这事,朕不介意……算了,婚姻一事,等爱卿将小姐带回南诏后,我们再行商议!三弟,你且下去,亲自按排人手去把小姐接回南诏。”
诏帝看到定远侯似还想争辩,却再不容他说话,只令端王将人带下去,非让他去把人带回不可。
这个女人,纵然自己得不到,也万不能让她流落在外头,否则必成大患。
父皇临终的时候,曾与他跟说过,若能娶得云迟之女,或许就能得到旃凤国整个大好山河。
据父皇猜测,旃凤国那枚传国玉玺十有八~九在云迟手里,如今呢,则应该落在秦紫珞身上……”
这番,他秘密集兵,且暗中亲自潜到边境,不仅仅是想拿回那三座失却的城池,其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秦紫珞,为了旃凤国那峭拔神俊的山河……
如此思着,他又高声一喝:
“来人!”
有贴身的侍卫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放出风去,就说朕将纳定远侯的长女秦紫珞为贵妃,两日后,我南诏大军由北嘉关出兵攻占西南关,到时就会将珞妃带回诏宫……另外再放出一条消息,便说,朕与秦紫珞,儿时有青梅竹马之情,情义笃厚,故今番特地赶至回峰谷来接珞贵妃回去。两条消息一起放,当然,不能明放,得悄悄的不着痕迹的放,就让他们的那些暗哨报上去,如此效果应该更佳……”
诏帝深笑,抚着手心说:“听说萧王金晟甚为痴迷朕未来的珞贵妃,那就拭目以待,且看看他会有怎样一个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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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关。
高高的城墙上,一片银甲林立,在朝霞底下,泛着耀眼的光。
大前天,金晟带千里急驰而来的人马,入关换防,杀退来敌。
第二天,南诏卷土重来,再次发动了过一轮猛烈的攻击,但皆被金晟用千支弩军杀败而归。
昨日,诏军大将叫阵,金晟派出左先锋迎战,一番厮杀足有两个时辰,打得难解难分。后,他实在看得不耐烦,亲自出去,一连斩杀诏军两员大将,诏军生怯,终不敢再战。击鼓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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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金晟巡哨回来才进将军府,却见园子里正站着一道身影,定睛一看,眉头越发拧紧。
来的人正是送走了秦紫珞后,便请了圣旨,往边关赶来的冷熠。
“王爷!”
“嗯!”
他低低的答应,往房里走进去,声音相当的沉闷,冷熠的出现,意味着紫珞已经离京。
喝了一口白开水,他坐到椅上:“她去西南关了?”
“是,关于墨问的事,之前王爷已经查的差不多,紫珞姑娘这一去,一定能把事情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冷熠紧跟进房,禀完了这件事后,便问及了关上的形势:“这里情况如何?我来的时候,看到气氛颇为紧张。”
“秦山关外驻扎着至少十万的兵马,似乎真的是想将这三座丢失的边城重新拿回去。不过,就现在而言,他们并不急着强攻,好像在等着什么。另据探子来报,距诏关百里处的靖北候府内,诏帝荀磊亲临,正亲自往诏关大量调动兵马,结集待命,也不知他在盘算什么……”
金晟站到江山舆形图前,沉沉的看着,划着朱圈的地方,皆是他们兵力所在。
冷熠跟了过去看,纳闷的道:“奇怪了,这一次诏帝怎么突然如此兴师动众?来势竟是如此之汹……”
“他们似乎别有所图!”
金晟眯了眯眼,看到站在跟前的冷熠,他下意识的就往茶几另一侧的椅子上看。以前碰到一些棘手的事,若墨问在,总能从另一个方向提到一些很有用的假设,如今呢,他神色突然一黯。心上生疼。
“爷……”正说着话,景侃自外头狂奔进来,一脸惊骇的直叫:“不好了,诏军先锋叫阵,他们……他们把玲珑押解在阵前,点名道姓要跟您说话……还有……”.
他们想拿玲珑做文章?
金晟听着脸孔不觉一沉,想了一下,才问:“还有什么?”
“暗哨来报说:诏帝已封秦姑娘为贵妃,此番集兵边塞,就是为了迎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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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
层层冷汗,浸透底衣,紫珞从恐惧的噩梦中惊醒,想到昨夜里接到的暗报,心头就有一种隐约难辩的骇怕,忙披上衣裳,束起发,往外狂奔而去,正好与承东碰了一个正着。
“主子,侯爷来了!”
紫珞一楞,清楚的知道承东嘴里的侯爷是为何人,可是,父亲被萧融捉去旃凤,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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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雅居厅,紫珞见到了睽久三四个月之久的父亲凌剑。
进门第一眼,就觉得父亲苍老了许多,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骤变,想到凌岚的妄死,她在第一时间就往地上跪下,深深叩头,内疚愧然道:“紫珞有负爹重托,没有好好护好妹妹,紫珞愧对父亲!”
凌剑急忙上去将人扶起。
凌岚的死讯传到他耳朵里时,固然令他伤心欲绝,紫珞在北地所受的委屈,他同样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怪只怪当初自己不该逼着紫珞去送嫁——两个女儿的不幸,说到底,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轻轻一叹,将眼前这个形见清瘦女儿抱住:“皆是造化弄人!如何能怪你,爹知道你尽力了……”
父女抱头正当唏嘘,一个惊诧的声音响起:
“咦,怎么回事?根本就不像!”
紫珞早就注意到房内有人,那人,她是认识的,乃是南诏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端王荀路。
之前,紫珞在定远侯养伤的时候,这个荀路经常到府上找父亲下棋。此人最最喜欢闲来没事弈棋为乐,紫珞也曾跟他下过,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每回都极故意的输给他。
“端王,如今两国正在打仗,你们倒是如何通过层层关卡跑到这里来了?”
行了一礼,紫珞盯着他问,心下则不断的琢磨着如今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端王以身犯险,却是为了哪一桩——实在是很值得研究一下。
端王不答,只啧啧称奇的上下打量,说:
“真是瞧不出你哟,堂堂的侯门小姐不愿当,竟只愿在定远侯上做一个奉茶的小丫头,而且还是个不鸣则矣,一鸣惊人的极品……”
这几数月,探子自北沧传来的消息,一件奇胜一件,他们在南诏皇宫,听得自是一惊一乍。
端王想不通啊,定远侯府的小姐,往日里那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女子到了北沧后,怎么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胆识过人,而且还懂了功夫,实在是怪极。闹到后来,才知道,此女非彼女,乃是冒名顶替的,再后来,越发不可收拾了,居然成了云迟的女儿——这个消息,那可真真是哗天下的奇闻呢!
“这是母亲吩咐的!百行孝为先,先人遗命,紫珞如何敢不从?端王便不要惊怪我的身世,还是先说说你们的来意——殿份尊贵,若无紧要事情,应该不会在这样形势微妙的时候,跑这一趟的!说吧,你们家皇帝,有何公干差使你来了?”
“哈,果然是聪明人,小王就爱和聪明人打交道了。”
端王双手一拍,露出惊赞之色,立即刮目相看,道:
“是这样子的,皇兄说,先帝与令堂当年有过口头约定,将来要结儿女亲家。如今既已得知小姐行踪,自然就得履行两位先人的遗志,故今日,荀路是来接小姐回南诏,商议这桩婚事的!”
这一次要换紫珞瞠目结舌,月兑口就接了一句:“什么?那个小跟班,说起谎来,怎么就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娶我?麻烦你叫他过来,打赢我再说!”
“呃……啊?有这么跟皇上说话的吗?”
端王发誓,这是他打出娘胎以来,听到的最最张狂的话了,呆了好一会儿,才又接了一句:“以前……你可是很娴静知礼的……”
连定远侯也瞪直了眼,他的女儿果然就跟她娘亲一样,气焰嚣张呀!
“殿下别跟我提以前,以前那是装的。我秦紫珞说话,从来就是这副德性!”
懒的再废话,目光一转,又落到了凌剑身上:“爹,是皇上逼你过来的吧!”
“主要是我想见见你。另外就是,皇上让我来传一句……”
“什么话?”
“皇上约你去回峰谷见个面。”
“嗯?”
“他说:去不去,你自个儿惦量着办,但是君夫人玲珑的生死,就悬于你一念之间!”
事情一牵扯上玲珑,紫珞再没有轻闲的情绪,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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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局,一场阴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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