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珞早是见过这个皇帝,心下懒得去看,目光灼灼盯着被捆梆在一十字架上的玲珑月——此刻的珑月歪着脑袋,鬓发凌乱,灰头土脑,竟已昏厥.
“君墨问?”
诏帝眯着那么凤目,盯着她。
紫珞只能回头看。
他这才满意的一笑,目光里带着几丝欣赏,说累:
“不知道尊驾还想不想要玲珑夫人活命?”
语气带着威协。
紫珞不动声色的反问:“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萌”
“若想她活命,便过朕这边来!你若不答应,今儿个,你们一个个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从此以后,这世个,再无萧王金晟,也没了你这么一个瞒尽天下的东瓴奇公子君墨问……”
诏帝的手段比起他父亲,犹显的狠辣,也敢于冒险,微笑的样子,就如同当年的荀天照一样的温润和亲,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寒。
四周黑耸耸的一片,全是诏军的强兵悍将。
紫珞环视着看了一眼,诏兵密密麻麻果然已将他们数百之众围了一个密不透风,想要在这样一个敌强我弱的情况下突围出去,似乎真是件异想天开的事。
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对——明明她已派人去通知铁将军一定要把南诏增援兵马拖住,何以还有这么一支强大的人马堵在这里?
而且这还是金晟预先设定好的回程路线,路线很隐密,是山林小道,外人不可能知道——除非有内贼通风报信?
正思量,耳边,忽听得金晟冷冷一笑:“中郎将欧步千,南诏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如此的暗放冷箭?欲将本王置于死地?”
紫珞听着,一惊。
“欧步千”这个名字,她这几天正好听过。
正确的来说,因为查探玉连子之死,正好查到了这个人身上。
听说,此人原是西南关车骑大将军的门生,前一阵曾去过将军府拜过寿,便在那时和玉连子有过一次接触,并且还吃过一次酒,之后,“君墨问”通敌一事,婉转几人之口被披露,其最终的始作甬者便这号人物。
如今可以断定,此人是奸细。
顺着金晟的目光看到,诏帝身后,移步走出一身战甲的中年男子,身材魁若熊。
那人目光如电筒,冷冷一笑罢,道:
“各司其主,各行其事,萧王如今是网中困兽,方圆三里之地,皆被我诏兵所占,萧王再如何神通广大,也难逃这万骑精兵所织的大网……还是束手就擒吧,我们皇上只要你们北沧归还三座城池,绝无取你性命之意。想你萧王之命如此金贵,实不该作无谓之争……”
此人声音洪亮,绝对可算是精武强人。
金晟将拳头捏的咯咯直响,忍着一口气儿,转过头,低声说对紫珞说:“他是萧融的人,那天,玉连子之所以会发颠致狂,皆是此人所为……之前我苦无证据,如今,他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又是萧融,紫珞身形一震,心头满是悲愤。
当初,她与萧融也算是交情不俗的,想不到,如今的一切灾劫,全是拜此人所赐。
诏帝看到他们咬耳低语的亲密样,看着生气,这个女人十六年前,就不曾用正眼瞧过他一下,十六年后,依旧无视于他——他是一国之帝,怎容她如此小觑。
心头一怒,他不由得沉下声音,喝起来:
“秦紫珞,朕命你现在马上到朕这边来,朕让人数到十,你若不过来,玲珑就血溅当场,而你们这些人,也会被射成马峰窝……来人,弓箭手布阵……”
话音落下,林子里传来如雷似的铿锵应话,一排排弓弩手替到阵前,亮铿铿的箭头,虎视眈眈的对准他们。
“张雷,数数……”
“是,一……”
“二……”
一声又一声的数数声,便如催命符。
此时此刻,他们势单力孤,想要硬碰硬,根本就不可能。
金晟心思直转,侧头看向紫珞,周遭的火把将她秀美的脸孔深深映入他的眼,他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低声问:“墨,要不要试试?”
四目相对,心领神会。
他的意思,她自是明白。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他们两人离诏帝最近,最有机会一击而中!
“不,距离太远,他边上的人全是高手,我们这个位置,机率渺茫……不离,你放我过去,我们里应外合……”
金晟皱眉,她已将他推开,丢下手中长剑,从从容容就走了过去,且还是含笑的,嘴里淡淡的说道:
“皇上,十六年不见,怎么一点长劲都没有,就只知道一味的威逼?成了,我过来了!”
金晟抓她不住,只能眼睁睁看她走过去。
时有人跳出来,将她拦下,极恭敬的拱手道:“紫珞姑娘武艺不凡,想近身见驾,请先吃了这一枚软筋散……”
果然是老奸巨滑的主儿。
看着递上来的红色药丸,紫珞忽一笑,看向负手而立的诏帝:“怎么?这么不放心我?居然还敢下旨封我做什么什么妃?”
诏帝微笑,平静的说:
“十六年前,你就是一个小滑头,十六年后,变本加厉,成了一个骗尽天下所有人的大滑头,面对这样一个名传天下的君公子,朕自然得小心翼翼。你且放心,等回去南诏后,自会给你解药,你的玲珑夫人,朕也一定好好善待,给她找一个好婆家!”
笑的就像是一只得尽便宜的老狐狸。
紫珞侧首又看了看被梆捆在十字架上的玲珑月,眉头微皱,目光收回的时候,不经意的就瞥见了那一张银色的面具脸——燕北就在附近。
她心头一动,伸手接过那枚红丸,含进了嘴里,待吞入肚子后,才淡淡道:“这样可以了没有?”
那将军审视了一下,这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紫珞步履缓缓的走到诏帝跟前,微一笑:“皇上,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嗯?说来听听!”
诏帝肆意无惮的盯着她看。
“我跟你回南诏,你呢,就放了萧王他们离去!我手上执有的旃凤玉玺,足可以令你对文武百官有一个交代的,可如果皇上不答应,执意射杀了他们,我敢保证,你将一无所获……”
语气是那么的肯定。这话,令诏帝麾下所有将领皆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这可是一个意外的收获——这女子手上竟有传国玉玺.
诏帝眼里闪过一过精光。
紫珞又近一步,笑着说:“再有,我与僮门关韩战韩侯关系甚笃,我爹凌剑又是旃凤凌家长子,种种关系表明,我这个小角色,可以为你带回丰厚的回馈,所以,皇上,千万别逼我做傻事,走了绝路,对你可没有一点点好处!皇上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当中的道理的是不是……”
“你……就这么维护他!”
诏帝冷下俊雅的脸孔,目光沉沉的看着身披战甲的金晟,心下涌现了一层层嫉妒之意——她如此自爆身价,就为了保全他?
紫珞没有回头看,只身淡笑的点头,说:“他是我结拜兄长,更是我的男人!十年的交情可不是你一个小跟班可以理解的透的……他可以因为你故意传出来的一句话,而以身犯险,我自也可以为了他,委屈了自己……”
诏帝听着很不痛快,可他也知道,凡事不能逼的太急。
也正是他迟疑之际,一声急急的的惊叫传来:
“报,皇上,大事不好,沧帝大破诏关,正往这里纷涌而来……”
一声惊报才落,另一声急报再次传来:“报,我军后方忽现几千奇兵,积囤在盘口的粮草悉数被烧……”
“报,我军左侧出现沧军骑兵,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这里猛扑过来……”
“报,我军右侧出现沧军步兵,已与我军后卫交上手……”
一句句惊报,震得诏帝双眼发黑。
也正是同一时间,但见寒光一闪,他眼前的女人疾快的冲过来,他心头一惊,急急败退,她紧追不舍,手中短匕狠狠刺来。
“护驾护驾……”
一团惊急,阵脚大乱。
金晟趁势飞纵进包围圈内,去救险相环生的紫珞,心里自是异常的恼怒——这女人,就爱逞能,眼见周遭的将卒一个个拔出兵器去救护,那长长的刀锋往她身上挥下,而她一径欲拿住诏帝,全不顾身后的险情迭起。
危急时候,诏帝近身的侍卫中跳出两道身影,一人挺身挡去那些杀气腾腾的刀剑,另一个,喝了一声,前去相助。
诏帝也是了得之人,身手自不凡,下一刻,接过侍卫丢过来的剑,拔剑,不退,开始反击……
“师妹,你好生护好自己,我来……”
那侍卫利喝一声,夺步而过时,双剑击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金晟松了一口气,脚下不曾马虎,健步如飞,扫开拦道的几个诏将,跳到最凶险的战圈,待扶住紫珞腰肢的同时,长剑一刺,将一个诏兵刺死。
“不离,不必管我,我们一起把他拿下……我怕今儿出意外,临出来的时候,祖师婆婆曾给我吃过灵丹,区区软筋散对我起不了什么用。”
这话就像定心丸,令金晟精神大振:“好……今儿,我们就让他有来无回……”
***
常平和景侃他们看到那边骤起惊变,两个主子竟然长剑直指,将诏国的帝主困入险地,皆喜出望外,纷纷仗剑而起,刹时间,厮杀声震耳欲聋的响起来。
诏帝身侧自也是高手如云,只是那一瞬间发生的太过突然,那些御前高手,一时没有反应不过来,出手有些迟。
等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皆飞身相救,有些个甚至以身相护,金晟几剑下去,皆没刺中诏帝。
是的,也就眨眼功夫而已,金晟便与诏帝交上了几个回合,终被侍卫拦截住,几柄长枪挑过来,犹如灵蛇缠上他的剑……
“君公子,剑……”
景侃觑了一个空隙,拣起地上的长剑扔过去。
紫珞顺手接住,挥剑而上,目标是:区步千——今日若不斩下此人,她秦紫珞誓不为人。
此时,层层诏军皆围堵过来,金晟四人被团团围堵其中。
也正这一刻,左侧林中忽就喊声震天,有人在高叫:“萧王殿下,末将带五万军士来也……”
五万或是虚数,但足可以造成敌军心头上的惶恐意识。
造成最后的结果是,诏帝带着他们的人,仓皇而逃。
一番恶战,危机终得以解除。
****
金晟没有去追,反过身去看刚刚才将区步千斩于在剑下的紫珞。
她身上溅了一身血,正双手发颤的捂住胸口直呕,区步千口吐鲜血,已经死绝……
“紫珞……”
他急步上前,将人拢进怀,心下知道,这个女人,身手虽是凶悍,却从没有杀过生,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心上难免惊慌。
“我……我杀人了……”
心头是好像渲泄了,可是那种罪恶感却像洪水一样哗的一下扑上心头来,她来自现代文明,没有这种嗜杀好血的武者本能。
“嘘,这种人该死!没事的没事的……别紧张!”
当金晟紧紧抱住“君墨问”吻着她的发顶加以抚慰的时候,有些迟来的部将还有些纳闷,知道君墨问是女人的那些将士则吹起口哨。
末了,有人高喊起来:“萧王神机妙算,萧王妃智勇双全,萧王神机妙算,萧王妃智勇双全……”
欢呼声振聋发聩,一阵高过一阵,直冲九天云霄而去。
回过神来,紫珞看到数以千计的军士围着他们,手中执着火把,一双双目光全凝在他们身上。
她模模自己的脸孔,想到自己现在是君墨问的身份,却被人叫作是王妃,脸上不觉露出狼狈之色,神色尴尬之极。
金晟看到她发窘的样子,顿扫脸上的担忧之色,忽眉开而笑,低头用手指勾了她的鼻梁,拭去血渍,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她额头亲下:
“好了,我的萧王妃,现在没有人可以动得了我们了……”
身后顿时起了一片哗然声——
他们的萧王亲着他们曾经的“军机”哦!
认得君墨问的,知道君墨问已经死翘的,全把嘴喔成一个大圆圈。
紫珞的脸孔,红了,紫了,满脸的别扭之色,忘了刚刚才杀了人。
距离最近的几位军士,皆是萧王的心月复大将,看到素来豪迈不羁的君墨问露出这等女儿神韵,楞了一下儿,不知底细的,忙拉个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等清楚了情况,一个个又惊又喜,都噗笑出来。这当中就有赶去报信回来的承东.
“萧王殿下,要不要再去追?”
先锋将霍楠笑着上前问。
“追……此刻的诏军就如惊弓之鸟,我军需趁胜而袭,何况玲珑夫人还在他们手上,马上令三军追上去……”
“是!”
霍楠领命而去。
“等等!”
金晟又叫住,放开紫珞,拉住霍楠到边上低声叮嘱了一些话,又折回挽住她:“墨,我去把玲珑抢回来……你给我就地守着歇息……不许再辩,承东……好好看着你家主子……”
承东微笑的上来应声是。
他再度用力抱了抱她,一身的铠甲铬的她生疼。
她倒没有再出声强求要一起过去,只低声道了一声:“小心一点!”
他笑笑“嗯”了一声,低头又往她脸上亲一下,才转身传令:“留下一万精兵守护王妃,其余军士随本王去打落水狗……出发……”
俊挺威慑的身姿,昂首阔步间,透着闪闪夺目的霸气。
紫珞看着自信满满的他跨上自己的座骑,一挥手,飞射出去。
****
一场浩劫,一夜紧张,终于在这一刻落下帷幕。
紫珞望着金晟远去的地方,不自觉的模模了被他亲过的地方,两个人之间的隔膜似乎在这一场劫数中化为乌有。
他待她,一如在北地,不,倒底不一样了,现在的他,既当她是兄弟一样的爱护着,又将她当作女人疼惜着,云迟之女这层阴影,似乎已在他心中烟消云散。
“我就说,萧王自有安排,他这一道计策可算是漂亮,不仅将谋害玉连子的人给诱了出来,而且还将诏军打成一盘散沙了。”
承东走近,怀抱长剑,低低的笑着,睇着自己的小姐:“主子,还想着要走么?这回恐怕是走不了哦!”
“是啊是啊,人家萧王现在对你可是誓在必得的!”
“就是呢,没想到啊,我家小师妹,也有扭捏的时候,真是看得让人惊艳……”
另两个微带调侃的声音就这样响了起来,紫珞听着耳里,脸孔不觉又发热:“岺师兄,柏师兄……我累了,给我弄个帐蓬,承东,我肚子饿,想法子给我弄点吃的去……”
一句话,就想把三个难缠的男人支遣开。
三个男人是旧识,也是了解她的,情知她是臊了,皆在那里哈哈大笑。
紫珞瞪了他们一眼,不搭理,四处看看,想找个水源,洗掉自己身上的满身血腥味儿,心里则在想:以后要怎么办?
*****
天亮的时候,紫珞早早起来守在军帐中等着他回营。
昨夜里,她只稍稍眯了一下,不敢深睡,金晟未归,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天未亮,就从一场生离死别的噩梦里惊醒——
睡梦中,她看到金晟悲欲绝的在仰天长哭,泪流满面的样子,让她从心底里纠疼。
人,很是疲累,许是因为吃了软筋散的缘故,祖师婆婆虽然给她吃过药,以防患未然,但到底还是受一些影响,当然,也是自身身体状况不太好的缘故,她就这样靠着等。
“萧王回来……”
帐外的侍卫在欢呼。
紫珞猛的站起来,急急忙忙掀开帐幕往临时搭建的辕门而去,果然看到薄薄林雾里,有一行飞骑在狂奔而来,领头的正是银甲闪闪的金晟。
看到金晟完好无损的回来,紫珞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这一刻,她觉得是幸庆的,他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依旧那么的神采奕奕,英姿焕发,一夜的血战似乎都不曾给他身上留下任何影子。
那匹马中之王更是精神抖擞,飞也似的冲过来。
紫珞迎在道上,微微一笑,心情难得有了一些轻松。
也就这一刻,但觉一顿风过,马上之人弯腰伸手,将她拖了过马背。
她“呀“一声已坐到他身前,对上了他笑的发亮的剑眸,那双含着自信和喜悦的眸子深深将她视看,直将她看得忍不住白眼。
“正经些!太失大将军风度了!”
他满不在乎,满含深笑的又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才勒着马缰,看向守候在辕门口的众将士,心情无情畅快的道:
“诏军已望风而逃,坚壁不出,退守天门关——我军将士已入主诏关,秦山关之围解。霍楠,传令下去,拔寨回营,开宴庆功,犒赏三军……还有,今日之庆功宴便是本王与君墨问的大婚之宴……本王高兴,一切礼节从简,但图与三军同乐……今日就完婚!”
紫珞被这突来的消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傻在当场,而萧王的部属呢,则一个个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眼神,笑呵呵的应下话去:
“是!”
“金不离……”
“别叫我,我不会再给你逃月兑的机会,不管是君墨问,还是秦紫珞,从此以后你就是萧王府独一无二的王妃……”
一个深吻将她吻在怀,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做着最亲密的举动。
马匹下,黑压压的一片热血儿郎,一个个高举手中的长枪佩剑,高声纳喊:
“恭喜萧王殿下威镇边缰,恭喜萧王萧王妃喜结连理……”
一声声恭喜声在耳边回荡,所有抗意皆被他含进嘴里,他在万丈晨曦当中,在千军万马的注视下,宣告着萧王对于君墨问的痴迷,以及万千宠爱。
“金晟,你都没问我……”
“我就不问!你嫁我嫁定了!”
他哈哈大笑,抱紧她,踢了一下马月复,豪气焕发的大叫一声:
“三军拔寨,回城庆功!”
“是……”
身后,是一片轰雷般的欢吼声。
远去的两个人犹在争辩:“等等,玲珑呢,你没人给我找回来么?不见到玲珑,我不嫁……”
“见了玲珑你就嫁是不是?成,傍晚行礼的时候,我保管她会出现在你眼皮底下……我连定远侯也给你找着了……到时,你爹爹亲自为你主婚……”
这一下,某人的嘴终于被堵得哑口无言了。*****.
萧王击退诏军,攻占诏关,将南诏帝王逼的狼狈而逃,消失传回秦山关,举关而庆。
待到萧王飞马回城,这位年轻的大将军王拉着了一身别扭的“君墨问”站到城池之上,高声向三军宣布了他与“君墨问”的婚事,将“君墨问”就是他的准王妃秦紫珞的事召告天下,通传了“西南关”上“君墨问”通敌一事,皆为子虚乌有,并且擅自作主的将那日死掉的人说成是君墨问之弟:君墨玉。
但凡跟过萧王的人,皆听过君墨问的大名——
君墨问的名字,便如萧王的大名一样,天下闻名,闻者皆有一种如雷贯耳的震动,于是城寨下,在一阵惊奇后,发出了山一般的呐喊,为金氏皇族平添如此一位绝世“奇男子”为佳妇而高兴。
紧接着是犒劳宴,一整天时间,整个秦山关皆陷在无比的欢腾中,不光要准备大鱼大肉,而且还要布置一个简单而又大气的场所——统帅金晟将要在三军营帐前,与君墨问大礼——现在只是简单的行礼,金晟要的只是与三军同享这一刻喜悦,他很清楚的知道墨君问在某些这将士眼里的地位。
在北地那些年,这个假小子从不摆架,要求赏罚分明,敢于与理据争,这种的优良品质早已在无数兵卒心里扎下了根。
那时,所有人都知道是萧王与君墨问兄弟情深,如今,他更想让全军上下一起见证他们的白首之约。
最重要的是,他想从另一个侧面去激励士卒们,从此更死心踏地效忠于他们。
经此一役,萧王和萧王妃合力击败诏军的美谈,会再次传扬天下,成为一个茶前饭后人人敬仰的神话。
*****
午后时分,即便躲在将军府的内院,也能听到外头隆隆的欢腾声。
紫珞将门关的紧紧的,身上依旧是一身墨袍,早已打理清爽,正坐在桌前一筹莫展。
房门被敲响,外头响起了一个声音:“珞儿……”
是父亲凌剑。
紫珞忙去开门,但见凌剑一身锦袍,微笑的站在门口。
“爹,金晟叫你去做什么来了?”
对于这件事,紫珞甚为紧张,凌剑叛了诏帝,如今只能暂时在北沧落脚。
父亲说了,等过段日子找到了凌岚的母亲就回旃凤国去——至于定远侯府,已经在他遇劫前,由自己的心月复回去解散,如今,他唯一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夫人。
“没什么,就是跟为父叙一叙翁婿之谊。”
凌剑拍拍女儿的手,微笑着,目光凝视,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是有伤感的,因为凌岚之死,也因为他的家再不像家,更因为这个才得回的女儿,终将要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所幸,他的女婿条件够好,也够爱惜她。
“哼……”
紫珞一听这话,就心里憋恼,闷闷的说:“我没有说过要嫁他!这人就爱擅自作主……”
“那是因为他拿捏了你的心思,才敢如此做。难不成你还想驳了他的面子,让他成不了亲,叫他在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成为天下的笑柄么?珞儿,你舍不得往他身上抹黑的。十年的交情,他能模准你七分心思,你也知道他的八分性情,彼此心里是有着对方的,若不能成了眷属,也太辜负你们之间的那份情谊了!”
凌剑笑着,拉她到房里坐下。
“敢情儿,爹爹你这是给他来当说客的?”
紫珞直皱眉头。
“我可没让岳父来当我说客……”
一声朗朗的应答接了过去,紫珞抬头看,但见金晟手捧一盘新嫁衣,笑呵呵的走过来。
他已换了一身寻常的亲王袍子,整个人少了战将的威风凛凛,多了几分居家男子的闲适之意,身后则紧跟了两个婢女。
待走近,他笑着指指手上衣裳,说:“墨,这是嫁衣,临时让人制的,简陋发一些,先凑和着用……喂,不许皱眉头……”
他将嫁衣随的递给了婢女,走过来就将她揽进了怀,还当着凌剑的面。
“你,严肃一点……”
紫珞想躲,目光直瞟在边上笑的欣然的父亲,脸上不自觉的发烫。
“你们聊,为父出去走走,行礼时候再过来……”
凌剑笑笑,转身离去。
这一下,金晟足可以光明正大的将人搂住了,然后用粗指抚平她的眉心,认真的说:
“不管你在烦什么?通通放下,以后,就专心做我的妻子!”
从一早回到城里到现在,他一直在忙,现在这会儿可以说是他们真正单独相独的时候。
紫珞白着眼看他:“谁让你把我的身份拆穿的?”
“哼嗯,我乐意啊!这样一来,天下人尽数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你再怎么想躲也躲不掉了。”
说着,就倾子想亲她,她连忙捂住他的嘴,恼了一句:“你除了逼我,还会干什么?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
“你故意信诏帝的话,故意答应跑出去会什么面,故意将自己置于危险当中,故意放风给我,故意让我急,将我引过来,故意使了苦肉计……你全是故意的!”
“喂喂喂,如果你故意这么想我,我会很受伤!哪有这么多故意,虽然使了一点小心思,可没像你说得这么厉害……”
挪开她的手,眼里的波光柔的就可以醉死人,他微笑的睇着,低低的说:
“我只是拿我的命豪赌了一局而已……赌注是你的心,若赢了,便是一辈子,若输了,那我们下辈子见……反正,不管诏帝放出来的话真假如何,这一趟,我非走不可……”
唉,如若不感动,那她便不是人。
可是,光感动,又不能当饭吃。
“但是,我不想……”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即低头咬住了她的唇,赌住那些煞风景的话。
门口的婢女看着皆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紫珞粉女敕的脸孔上现出红晕,想推开,他只会将她紧紧的收紧,将彼此的纠缠进行的更为的火辣。
“不许再说让我丧气的话……”你不许,我就不能说了么,我告诉你,我就要说,你那萧王府,我无论如何是再不会进了……”.
紫珞瞪圆美眸,犟着脾气叫:“我也不可能再跟你回京……”
他脾气好的很,全不在意,笑笑捏她鼻:“是是是,不进就不进,我也没打算让你回萧王府,京城那边,你不喜欢去,我们不去——我已经向父皇请旨,打算带你在封地定居,不回京城了……”
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打算,在封地定居?他不去争皇位了么?
心念一转,想到的是一个字儿:不争而争——
娶了她,他还需要刻意去争吗?
于是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金晟哪能不知她的心思。
他想带她留在封地,主要是因为京城留给了她太多不好的记忆。他写了奏折上禀父皇,打算请急假,就此休息上一段时间。至于娶她所带来的附带价值,那是不言而喻的,但他不会刻意这么去算计,否则,这个小女人又得多心了,所以留守封地一段日子,很有必要。
“还有,京城里的那些人,我会解决的,给我时间……”
萧王府里的女人,是她一块心病,今天是大喜之日,他不想翻开这些事来徒惹不快,但他一提这事,她的眉头免不得又皱了一下。
咚咚咚,有人敲门板,是景侃神色怪怪的站在门口处,欲进未进。
景侃看到两个主子抱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觉得怪怪的——心里明明早就知道秦紫珞就是君墨问,可这会儿功夫,这位女主子一旦扯下人皮面具,做回了君墨问,看着男装的君墨问依在王爷怀里,那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怪!
“爷,那个,打扰一下,军中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金晟听着,原本温柔的目光忽就一深。
他看到景侃眼里还有话没说完,当下又叮嘱了几句婢女好生服侍着,一定要把新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才笑着走了出去,等到园子里的时候,又碰到了承东和耶律傲。
耶律本就是和金晟是认得的,只不过因为此人不爱和官场打交道,平常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这番遇上了,眼见金晟娶的又是紫珞,他免不得就贺上几句,直贺的金晟眉开眼笑,满面春风的出了园门。
****
做嫁衣的时候,金晟另外让人赶制了两身紫色的罗裙,以供她替换。
她终究没有穿上红嫁衣,想到妹妹新丧,想到玉连子尸骨未寒,她怎能由着自己在这个时候欢天喜地的嫁人?
金晟到底不是女人,只顾着自己痛快,只想着快些名正眼顺的将她梆住,那些心思,他怎会顾上?
一身淡紫的衣裳,不会很拖泥带水,省净而利落,只会衬得她英姿飒飒,映的娇美无双的容颜如花般绽放,抬眸间,一颦一笑,淡淡若清风,浅浅似溪水,从容优雅,璀璨风华。
当晚霞渐渐敛去火辣辣的光芒,紫珞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再也不能笑出来,心头的不安一寸寸的高涨。
金晟被景侃叫走后,她便和祖师婆婆在房内说悄悄话,等换了女儿妆再出来的时候,却听说金晟带了大队人马急匆匆的奔诏关而去,谁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她忙让承东去打探。
承东一去不返,她所有的耐性皆在时间的流逝中变成了满心的焦虑。
忽然,门口处有一道人影走进来,是耶律傲,手上执着一封信交托到她手上:“刚刚有人送来的!”
紫珞打开一看,脸孔骤变,急声厉喝一声:“备马,去诏关!”
说着,已急奔而去。
信笺随风飘落,耶律傲目光一瞄,只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字儿:诏关,定远侯夫人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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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权至上的封建社会里,时代背景又是动乱的,那么,对于有野心的男人来说,攻城掠地就是一种体现自身价值的本能,一旦攻下,便要守住。
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
诏关刚被攻下,关中民心未稳,想要守住这座城池,誓必就得花下大心血——当年秦山关被攻下后,沧帝费足了心思,才稳定了城中民心。
如今想要收服诏关内的民心,那自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
紫珞出得将军府,就听说:诏帝着实厉害,居然这么快就从被打的局面里回过神,第一时间集结了六万人马再次反扑过来,如今正兵临诏关城下。
等进得诏关,紫珞又得报,金晟带足了六万人马,誓欲与诏军在北望坡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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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场可怕的杀戳。
满眼的尸骨,遍地的血光,在广袤的长坡上铺了一地——
紫珞忽然就想到一句话:笑看沙场上,或为青史名,或为一时利,或为家与国,携玉龙,从容去。纵然马革裹尸,终不愧男儿凌云志。
此话似乎很豪放。
其实,在真实的看到这样惨绝人寰的画面时,心头着实凄凉。
****
正飞马直冲,承东突然间赶着马冒了出来,拦住去路,神色异常的肃穆:“小姐,侯爷在林子里……”
看到承东那种凝重的神色,紫珞沉重的心滑到了谷底。
发生什么事了?
是爹爹他……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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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没事,有事的是定远侯夫人!
死了!
爹爹那位贤惠的夫人,一身是血的躺在血泊里,面目全非,几乎让人以为那根本就不是昔日那位娴静如庭前花的美妇,胸口足足中了三箭,支支正中胸膛——
这样的箭法,这样的臂力,整个北沧,没几个能有。
父亲在哭,眼泪哗哗直落下,却没有声音,悲哀莫过于心死,心泣总无声。
紫珞脸孔上的血色完全被抽离尽——这样的死状,似曾相识。
“谁干的?谁干的?”
脑海有刹那间的空白,她狠狠的揪住承东的衣襟,怒吼:
“是不是又是金晟?是不是又是他?他们来夺城池,用凌夫人的命相迫对不对,金晟怎么可能肯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刚刚得到的城池是不是,所以,他亲自引弓射杀的……所以,你就不敢来报禀了?是也不是?”
“不,不是,萧王赶来的时候,凌夫人已经被诏军折磨的没用了,三箭射杀,是萧王应侯爷之命,想给夫人一个痛快……”紫珞一呆,心头窒痛异常:“他们怎么折磨凌夫人来了?怎么折磨的?”.
是怎样的折磨将一个好好的人弄成这副鬼样,衣衫破烂,体无完肤。
承东不想说,侧过了脸孔。
景侃走了过来,低声说:“他们把夫人捆着,用马拖着在诏关南门的战场上飞快急奔,逼着诏关驻军出战。我军坚守不出,急报殿下,殿下和侯爷赶到的时候,夫人已经不行了。侯爷站在城头上看到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半死人再为难萧王,本想亲自射杀夫人,无奈侯爷太悲痛,无法使箭,才让殿下代劳……后,殿下出城迎战,这才将夫人的尸骨抢了回来。不过那些诏鬼着实可恨,夫人死了,还让她承受万马踏贱之刑……才落得如此一个下场……”
这声声句句落到紫珞耳里,那里何等的痛彻心扉。
闭了闭眼,紫珞将拳头捏得紧紧的,压着悲痛的声音问:“他们谁带的兵马?”
“靖北侯燕北!”
“萧王呢?”
“正在和燕北较量……”
“他亲自上阵?”
她声音提高了一大截。
景侃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紫珞大怒:“他不要命了吗?你们这些部属是怎么当的,一个个怎么就没有劝阻?”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
昨夜一宵狂战,今日几乎没怎么休息,他竟敢往战场上亲自搏杀,那燕北功夫是那么的了得,他真是疯了。
心头满是急怒,紫珞转身上马,往阵前而去,任景侃和承东怎么喊也喊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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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阵对垒,广阔的战场上,两个男人,同样的银甲披身,两匹骏马,一红一黑,夕阳最后一缕残光照在他们身上,他们在战鼓雷雷、喊声震天中搏斗。
士卒皆认得这张脸,皆知她是“君墨问”,面对女儿妆的她,无数目光皆露出惊艳之色,一列列皆纷纷让路。
来到阵前,紫珞靳住马细细的远望,这两个男人,战的难解难分,不分上下,满地尘埃翻扬……
忽然间,冷熠从阵后纵马跳出,飞奔过去,对方阵地,为防异变,也有一大将拎着长枪赶去。
也不知冷熠跟他们说了什么,便让燕北忽就住了手,策马折回自己的阵地去。
紫珞见状,想到凌夫人的惨死,心头极是恼怒,一踢马肚,飞奔过去,娇叱一声:
“燕北,你给我站住……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做事怎么如此不光明磊落——
“为何万马贱踏一妇道人家?
“为何?
“战场厮杀,虽说生死由命,但如此欺凌一个弱女子,分明就是在辱没你们诏国的骨气……
“尔等如此的不择手段,如此的残害忠将家小,诏国的帝王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燕北的身形顿了顿,又驱马走了一段路,最终还是被这话激到,又折了回来,勒着马缰走到紫珞跟前。
目光到处,他微露惊艳之色,只那神韵一闪而过,随即哼一声,只道一句:“不管你信不信,这本不是皇上与本侯之意。事出必有因,现在多说无益,将来是非曲折,终会昭告天下……”
双手一拱,礼节倒是甚为恭敬。
紫珞拔剑相指,怒目而视,做了这么多缺德的事,居然可以把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墨,别冲动。我们回去,我刚刚命人将玲珑带了回来,听说伤的很重,我们先收兵回去吧……”
金晟飞奔过来,伸手抓住紫珞的手臂,示意她冷静。
可她气怒依旧难平。
他想了想,又温声对她说:“凌夫人刚殁,该做的后事,我们得去准备……至于我们跟南诏的帐,以后可慢慢清算……你总不能不管你父亲吧!”
这些话,紫珞都听得进去。
是的,现在她不能冲动,玲珑回来了就好,爹爹那里也的确需要好好的安慰的……
她冷静下来,点点头,现在,他们需要的不是战斗……
那些账,以后清算!
她抬头看看满脸疲惫犹在强自振作的金晟,疼痛的心,生了几分不舍。
是的,他需要休息,整个军队也需要——
战争太残忍,大家都得喘口气。
策马转身要离去,西山的红云已敛尽最后一丝残光,天色有些暗沉,沉的让人感觉窒息。
眼角的余光似看到对阵的军营里有人在弯弓,他们应该只是在自我戒备罢了——
她恍惚了一下,心头莫名一震,眼神尖利的她已然看到一排离弦之箭,以不可阻挡之势,破空而来,速度便似光速,而目标是金晟——
数支利箭转眼就至!
“殿下,王妃,小心冷箭……”
冷熠早一步发现,骇叫一声,提剑想截断。
“不离……”
天空中响起紫珞最后一声长长的惊呼。
下一刻,金晟被撞倒在地上,一个温软的声音闷哼了一记,应声滚落。
还没有走回战营的燕北豁然回头,但看见前一刻还在跟他说话的紫衣女子,扑倒在地上……
他的心莫名的一紧,豁然回头厉喝身边的副将:“谁放的冷箭,谁放的!即刻给本侯揪出来!”
沧军阵营的将士见萧王和萧王妃落地,皆狂奔而来,然后,他们看到一支长箭贯穿了萧王妃的右胸,红红的鲜血在转瞬间变色——
众人观之皆骇,这箭上分明是喂了巨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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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回过神的金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大吼一声,急扑了过去,将脸孔在一刹那内发青发黑的紫珞抱进怀,然而模到的是一把黑血。
是的,血是乌黑乌黑的。
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怕。
他惊慌的想要做点什么,可是面对那自后背穿到前胸的箭,他是那么的手足无措——
他叫不出声音,只能跪在那里,看着她胸口汩汩流出的黑血,傻了,呆了,唯一的一个意识是:她中箭了,她中箭了,那支本该射中他的箭狠狠的钻进了她的身子里去了……
他绝望的知道这一箭会在刹那间夺走她的命。好不容易才解开心结,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明月,好不容易盼来心心相映,老天见不得他们太平,老天要他们阴阳两隔,生不如死.
“墨……情儿,你怎样了?你怎样了?你忍着,你忍着,我让冷熠把箭拔出来……你忍着,我让他拔,你不会有事,你不可以有事。你得陪我一辈子的,你不可以有事!”
他吼叫着,悲痛的声音撕裂着整个天空,令整个大地在转瞬间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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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就站在自己的阵营前,静静的看着,一颗冷硬的心,被那个刚强男子深悲巨痛的吼叫声深深震撼。
有人设了一个局,将他推到了一个逃不月兑的旋涡,将南北两国推进了一场再无法挽救的决裂中去了。
天色暗下去了,整个南诏国的命运就像那灰色的天空,会陷入一场空前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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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箭的那一刻,紫珞知道自己这辈子彻底结束了。
疼痛从心脏处炸开,似电流般漫延到四肢百骸,那仅仅是电石火光之间,整个人的意识就一寸寸失去,她看到金晟的眼里唰唰的在落泪,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很快,眼前的人影也迷糊不清了。
她强撑着,拼尽所有力量,吐出一句话:
“不离,好好活到最后……
“不离,不管将来是谁一统九华,拜托你请那个皇帝在修皇陵的时候,别装那么多机关暗器……要不然,就在皇陵里放上一些解药也好,也许这样,我的三哥我的阿贤就不用死了,我也不白来了这一趟……
“不离,一定记住啊……
至死,她都记得这件事。
她只知道这一世完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该了了。
这一世的宫廷皇位之争,王府里的妻妾之争,都与她无关了,所有的爱恋只能留到下一世去清算了——
如果真的有下一世。
是的,这一刻她无比的期盼着,她可以奇迹般的回去中国,去见身为三哥的他,去重续来世的姻缘。
那是她的期盼。
可惜,她的话,太轻了,金晟根本就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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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沧承德二十六年六月二十日,南诏定远侯长女,北沧萧王金晟未过门之元妃:秦紫珞,为救萧王死于诏关战场之上,时芳龄二十四岁。
待续!
下一章:诏宫夜宴,倾城聘妃天下惊。
这一章,挺长,本想分成两章的,想想还是一起发了吧!终可有个了断!
明天开始,写三年后重逢,也是一个大章。
我不知道这章会给人怎样一种感觉,一直想写一种气势强大的场面,不知道今天的章节有没有这种诡密磅礴的观感,如果不尽如人意,还请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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