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望定她,深邃的瞳孔亮闪了一下。休休尚在愣怔,身边的母亲使劲拽了她的袖子,膝下一软,她就势跪在了地面上,听见母亲颤着声音说话:“爷……”
“都起来吧。”那位爷开口道。
休休仰头,在窗外一点阳光的掩映下,那人迈步走到她的面前,依旧缓慢沉稳的步伐,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在这样的光亮下,他朝休休凝神端详,含有深意似地点了点头。
福叔带了两名守卫,抬了一大箱子进来。休休听见福叔管那人叫“相爷”,相爷微一抬手,箱子打开,只见满箱子的绫罗丝缎、簪钗钿花,耀花人的眼睛。曹桂枝一时怔然地凝视,随即俯跪在地,泣道:“桂枝谢相爷!”接着想起什么,拉住休休,“休休,快叫干爹。”
休休一颤,才看见这位相爷冷凝的表情,不知何时缓和下来,甚至抹了点笑意。她这才反应了过来,不加思索地月兑口道:“我有爹!”
她这一出口,里面的人都不禁瞪大了眼。曹桂枝正要训斥,那相爷摆摆手淡笑着,只对休休说:“你爹姓陶,原是我沈家的泥水匠,你回去跟他说起,他也会欣然应允的。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呆在穷孟俣县得不到好的结果,认你做干女儿实是你家莫大的恩惠。江陵是都城,有皇帝,有你想都想不到的荣华富贵。我家二夫人只得一子,因体弱小女胎死月复中,夫人终日心戚戚忧思忡忡。最近不断与我提起,想认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承欢膝下以享天伦之乐。”
休休想起天际跟她提起过,他的娘曾经去江陵给官家当过女乃娘,难道此人就是人们经常提起的宰相沈不遇?
此人正是沈不遇。
沈不遇见休休垂眸不吱声,凝了笑意,沉沉道:“怎么,你可不愿意?”
“愿意!一百个愿意!”跪在地上的曹桂枝抢先替休休说话,“攀上相爷,乃是陶家最大的造化,这福气一辈子想修都修不来。休休,你快给相爷磕头,谢过相爷!”
休休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她大胆地盯着沈不遇,身子却丝毫没有磕头的意思,大声说:“我不要什么干爹,我已经有世上最好的爹了!娘,休休不想去江陵,只喜欢在孟俣县待着,陪爹一起过日子!”
曹桂枝发了疯,一巴掌扇在女儿的脸上,骂道:“不争气的东西!我摊上个呆子,原来你也傻呆了!放着荣华富贵不要,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啊?养了你十五年,我受够了!你要是不答应,我绑都要绑你去!”
休休不止一次挨母亲的打骂了,她掩住脸,含泪道:“要去你去好了!我死活跟爹在一起!爹就我一个女儿,他不会答应的!”
曹桂枝更加气得面孔青白,还想继续打骂,沈不遇及时给予阻止。他冷眼瞥过曹桂枝,转脸又对休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犟丫头,有个性。行,我沈某绝不强人所难,先让你回去考虑考虑。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再答复我也不迟。”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沈不遇挥手示意,命令两名侍卫,“东西就赏给她们了,送她们回家。”
“谢过爷。”
曹桂枝轻应了一声。休休随即站了起来,朝沈不遇略略施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不遇站在窗台,望着一对母女离去,眉目不觉紧蹙。
福叔偷眼瞧着相爷走到近前,道:“相爷,原以为休休小姐会乖乖地跟着相爷走,没想到这等倔强,事出意外。来趟孟俣县不容易,相爷莫非真的想耐心等待?”
“我不能待太久。此事虽然棘手,但需速速了断。”沈不遇苦恼道。
“可此事非同一般,急不得,不然休休小姐不会死心塌地去江陵。”
“让她死心塌地并非难事,不就是因为她那个爹吗?她还有个既贪婪又懒惰的娘,你把事情办妥了,她自然也就跟着我们走了。”
“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办。”
沈不遇满脸苦恼尽消,若有若无地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