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未免不是一个跳出罐头厂的好办法。官场上“官官相护”很常见,而“官官相怜”更不少,而且还做的理直气壮,更容易让人们从道德、传统上接受这种官员相互之间的施救和帮助。
比如一个领导因为受贿而被有关部门调查。这种人本来是人民的公敌,理应受到舆论的谴责法律的严惩。但很多官员却可怜他,尽可能地帮助他,为他免除灾难而伸出援手。一旦有关部门找不到真凭实据,或者贪污受贿的数额不大,很多官员就主动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被调查不久之后就会被平调甚至荣升。那些做了“好事”的人也会被人传颂,人们会说他有人情味、秉性好。
被调查者的下级更是如此。如果受贿者的秘书主动向纪委举报,虽然这是合法的、是值得整个社会褒奖的正义之举,但别人会说他忘恩负义,说他是白眼狼,说他想踩着领导的尸体往上爬。其结果很可能被人暗地地打压,到处都有小鞋穿,一辈子都别想出头。
相反,如果这个秘书设法为领导隐瞒一些犯罪事实,即使纪委等部门找上门核实情况,他都不配合,虽然这些行为是非法的甚至是犯罪行为,但很多人会说他将义气、仁道,这些家伙也许过不了几年就被提拔。
可以说“官官相怜”在舆论、道德、传统的推波助澜之下,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很多人已经到了不顾黑白、不顾事实真相的程度。
吴劲书深谙为官之道,自然也知道悲情牌的威力。
他的电话是打给县人大主任赵有年的。赵有年曾经担任过罐头厂厂长,后来升任副县长、县长,去年才成为人大主任。可以说他是吴劲书的伯乐和恩人,也是吴劲书最有力的靠山。
听了吴劲书有关张修远欺负他的诉说,赵有年沉思了一会,说道:“这小子确实太疯狂了一点,简直没有什么上下级概念,目无领导。你什么都做得对,但唯一做得不好的就是你的发怒,你和他对打而且没占到上风。这对你的威信损害太大。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很可能以为他们的好日子就来了。人家没刀,你怎么还把刀柄递过去?”
吴劲书说道:“赵主任,我倒觉得这么做是一个机会。至少能让上级领导知道我是一个没野心的人,我之所以无法将罐头厂带出困境,除了自身能力确实有限,整个社会大环境这样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某些人在拖我的后腿,无时无刻不在窥睨着厂长的位置。为了得到厂长之位,他们无所不用之极。”
赵有年认同地说道:“哦,我明白了。你在跟我玩迷藏啊,行,你这悲情牌打的不错。让我们这些人看清了某些人的嘴脸,也算是一个大收获。劲书,既然你走出了这一步,那就继续这么走下去,就多多地示弱于人。我会在上面为你活动的。”
吴劲书连忙说道:“谢谢赵主任。”
赵有年大度地说道:“小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就不要说这些虚礼了。那个小子不是狂吗?你就让他狂,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这样更能显示你胸襟开阔。对于那个什么座谈会,你也不要插人进去,一切让他们搞,看他们搞出什么名堂。如果他们缩手缩脚,你干脆帮他们一把,把那些你认为刺头的人也安排进去。让他们嚣张,让他们得意。”
吴劲书早已经这么做了,但为了显示赵有年的英明,他假装说道:“还是老领导想的远。虽然我在打悲情牌,但只知道示弱而已,哪里会想到客气地对待那个姓张的小子,哪里会安排自己的刺头进去为难自己。真的谢谢了,没有您的指导,我还不知道会走到哪一步,也许悲情牌都白打了。”
赵有年得意地笑了,说道:“劲书啊,官场可学的东西太多了,真要活到老学到老啊。我不是批评你,我觉得你就是不太用心学习,总不想看书。这怎么行?现在有我为你掌舵、为你把关,你可能不会吃什么大亏,但有一天我老了或者死了,谁帮你?”
吴劲书诚恳地说道:“谢谢老领导的教诲,我一定铭记在心。”
当吴劲书、赵有年一个在假意奉承,一个在倚老卖老的时候,工厂里已经贴出了通知告示,很多工人围在告示栏前议论着什么,以此同时又流传着一个什么奇闻,一个个脸色兴奋激动莫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