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拦住吴劲书,然后说道:“你好。请问你是吴劲书吴厂长吧?我是《湖平日报》的实习记者夏棠。请问你能接受我的采访吗?”
吴劲书先朝胡庆兵微笑着招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赵有年。赵有年冷哼一声,说道:“你是一厂之长,接受不接受记者采访是你的权力,看别人干什么?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哼,倒是有些人做事不地道,对自己的同事搞突然袭击。”
吴劲书脸色一红,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但随即稳了稳心神,说道:“你好。我就是吴劲书,我很荣幸能被省报记者采访,请问。”到底是当年的厂长,面对一个明显是来找他茬的记者并没有场怯,落落大方地同意接受采访。
倒是乘机发泄不满的赵有年落了下乘,表现就如一个泼妇似的。胡庆兵皱了一下眉头,但没有说什么。其他人更是装着没听见他的话。
夏棠心里感到好笑,但还是对赵有年微笑了一下,将采访机对着吴劲书,说道:“请问吴厂长,我来之前听说我们罐头厂的工人依法举行了职工代表大会,建议上级组织罢免现任领导,建议公开选举新的厂领导。请问你能证实有这回事吗?你作为现任厂长,有什么感想?”
吴劲书一脸的苦瓜样,他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你的消息很灵通,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现在全国各地的国营、集体企业效益都不高,我们罐头厂自然也不例外。如其他国营、集体企业一样,我们罐头厂同样面临人员负担重、资金短缺、技术落后的问题,正是这些问题的困扰,这才使我们罐头厂举步维艰,工人的生活越来越困难。虽然我们厂的领导班子在努力想办法,但无奈大环境是这样,短时间我们很难扭转这种颓势。工人们等不及,认为我们厂领导班子无能,虽然我们内心不服,但我还是乐意看到工人们走出这一步。”
吴劲书的话可谓面面俱到,如果不了解实情,还真以为他受了冤枉,还真以为他是一个埋头苦干的好干部。
夏棠显然也没有想到吴劲书这么说,一时有点愣住了。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继续问道:“吴厂长,听你之言,你感到很委屈,认为工人不理解你。对吗?”
吴劲书犹豫了一下,说道:“工人具有良好的愿望我可以理解。”
夏棠说道:“但是通过我对工人的了解,工人对你们厂领导班子并没有严格要求。工厂在效益好的时候,工人只希望你们厂领导不要大手大脚。工厂效益低迷的时候,工人只希望你们能与他们同甘共苦。吴厂长,这个要求似乎不高吧?”
吴劲书说道:“我们厂领导没有大手大脚过,也一直在与工人们同甘共苦。”
夏棠反问道:“是吗?……,就算如此,吴厂长是不是觉得你们厂领导太强调外部环境了?工厂的效益迟迟没有起色,工人想更换领导人的想法是不是可以理解?据我所知,吴厂长刚上任的时候,工人们对你可是全力支持的。”
夏棠的那句“是吗”让吴劲书一阵心虚,虽然夏棠没有就此问下去,但她话里的意思无疑含有深意:你不要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做的好事。
夏棠最后一句话,又让吴劲书感慨万千:吴劲书刚上任的时候确实意气风发,工人们确实非常支持,当时可以说是万众一心。他和工人们一样,都以为罐头厂有了希望,走出困境只是迟早的事。可惜,因为他没有什么好的经营理念,也没有好的经营办法,罐头厂在他的手里不但没有起色,反而在债务上越陷越深。
慢慢地,工人对他失望了,他的雄心没有了。自知罐头厂无望的他开始为自己寻找后路,不但自己捞钱,为亲戚朋友捞取好处,他还想尽办法用钱在县里寻找保护伞和后台,寻求早点调出这个烂泥潭,到一个更有实权的部门去。不想,他没有费多少力气就靠上了当时还是县长的赵有年。
自知升一把手无望更难升到市里的赵有年也怀有和吴劲书同样的心思,加上赵有年曾经在罐头厂当过一任厂长,在罐头厂不但留下了一些让他时时头疼的痕迹,也对吴劲书有一些香火之情。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立即成了“推心置月复”的好朋友,罐头厂也走上了它的死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