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 十四

作者 : 十越是爱

我从五一街再次搬回家之后,我妈对我的态度已经大大地转变了,她没有再安排我去相亲,没有对我管七管八,她也不再担心会有个比自家儿子还大五岁、而且带个小孩的媳妇。只是我除了每天去上课之外,其余大部分时间把自己闷在家里让她甚为忧虑,她看我心事重重的样子怕我会抑郁出毛病,就叫那个愣头愣脑的阿彪一有时间就过来陪我。

死活要让我成为下一个布拉德皮特的阿彪,大概是怕没有我就完成不了他伟大的电影梦想,于是为了阻止我想不开自杀轻生了等等英年早逝的结果,他就想尽法子哄我开心,一个大老爷们整天耍宝似地在我面前讲笑话,搞些小恶作剧,而且不计回报,这多少让我有些感动。他不想我老闷在家里,就找出各种各样的花招想引诱我出去,有一次阿彪对我说,有个明星举办了一个晚宴,我搞到了两张邀请券,听说会有很多漂亮的妞,我们去玩玩吧。于是那次我就真的跟着他出去了。

还是一些有钱人的聚会,其实我向来是不喜欢这样场所的,一桌子互不相识的人吃一顿饭的工夫仿佛就变成了生死之交,那种虚情假意让我时常觉得特别可笑,所以我每次来到这种场合都不是出于自己的个人意愿,这次是阿彪想我过来,以前是颐达带我过来。想起颐达,我就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我们找张桌子坐下来,我看着对面两个人感觉很面熟,当然出席这种晚宴的次数多了,看人面熟也不是件奇怪的事,因为出出进进都是这些人,只是这次面熟的两个人让我觉得很别扭,我细一思索,猛然就想起了他们是梅琳姐酒店的投资商,是那次一起去喝酒想灌醉梅琳姐占她便宜,结果让我和颐达赶到跟他们大干一场的那其中的两个。

我心里暗骂一声他娘的冤家路窄,就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们。我把头偏去左方向四十五度的时候,就再也偏不动了,因为我看到颐达竟然也在这同一张桌子上。

颐达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或者什么都看到了可是当什么都不存在的表情,他旁若无人地给自己眼前的酒杯子里倒酒,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我想颐达真的很适合去战争年代当间谍,当面对危险的时候,你从他冷峻如水的面庞上绝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我顿时就觉得更加不自在起来,这样的见面方式也太诡异了吧,怪不得从前几年开始我们这个城市就老是在流传着说要吞并邻近的一个县城进行扩建,原来它的确是小到不是一般的程度。

对面那两个人明显也认出了我来,其中一个呵呵傻笑着说,原来我们这一桌子都是表兄弟。另一个随即附和道,是啊,真是不打不相识啊,不过之心人皆有之,是男人都不例外,别为女人伤了和气,咱们再聚在一起就是缘分,既然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抛开成见说话。他们话中带刺,在这样的场合我也不想当面发作,只好干脆不理他们,埋头找吃自己喜欢吃的菜。但是显然他们是那种经常会喝多了酒就会发酒疯的家伙,垃圾话喷得没完没了,像我们这个地盘这么小,我和颐达两人的事他们肯定早有耳闻,于是他们继续说,听说你们两兄弟也是为了一个女人闹不愉快了吧,听咱当长兄的一句劝,千万别,为一个女人不值得,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兄弟是值千金,女人嘛,就是供大家玩乐的。他似乎是被自己的话语逗得哈哈大笑,显然是为自己的高见觉得很得意,又指向我说,这位兄弟,当初你死我活地要得到梅琳,结果玩到手之后不照样把她给甩了吗,甩得好,我支持你,那种女人玩完之后就应该甩了,其实那女人很骚,跟谁都有一腿,常常不穿内衣*去勾搭男人,据说嘉乐兄也模过她吧,那骚货手感怎么样,嘉乐兄还能分享一下经验。

那个被称为嘉乐的男人站起来举起酒杯子伸向我,说,这位表兄弟,咱们干一杯来个尽弃前嫌,女人那玩意……我猛然间掀翻桌子向他们砸去,我人像一支上膛的炮弹,瞬间离席向他们发射而去,我使用我的双手和手脚拼尽全力在那两个肥胖的身躯上蹂躏,觉得还不够,我就顺手搬起凳子、搬起整框整框的酒瓶子向他们身上砸,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让这两头该死的猪从这个星球上消失掉。而随后我就看到有更多的人来扑向我,我的后背不知道被人用个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之后我的胸口,我的大腿,我的脑袋就受到不计其数的攻击,整个宴会厅堂都沸腾了,我在人群的重重包围中看到大厅天花板上的灯光渐次明亮,而我耳旁的音乐和喧嚣声如潮水一般退去,我寂静无声地看到女人们在尖声惊叫,男人们都在喝彩叫好,在最后我还意识清晰的那一刻,我看到颐达拼命地从人群中冲进来。

后来这事是我妈来摆平的,主要参与进来的几个人全都被拘留了起来,而她什么都不讲就直接把我和颐达带回家养伤,她没有责备我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那次她对我如此大的信任,是迄今为止,我妈做的一件让我最为感动的事。

而我记得那天当我意识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是躺在某一栋楼层顶层的楼台上,四周的天色已经是漆黑一片了,脚下霓虹灯五颜六色的光彩和我相距甚远,整个城市匍匐在眼底下面,进入了一种神秘的夜生活状态,是的,世界在我身旁从未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候,我在那个露天楼台上醒过来了,我看到颐达坐在我旁边,他边抽着烟,边望着正前方那片辽阔的夜空,望着遥远而飘渺的灯火与宇宙连接的那个方向,我不知道他在思考着些什么,然后我听到他仿若自言自语道,还没死啊。他把另外一根烟塞进我嘴里,他说,死了多好,免得每次都要我来给你擦。他掏出打火机“啪”地一声打开火递到我嘴边把香烟点着。我抽一口就把自己呛住了,受伤的胸口一吸气就疼的厉害,颐达就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说我看你干脆还是别抽了,本来就伤重快要死了,抽根烟再把自己呛死了,警察会说我是谋杀。我依然猛烈地大吸了两口,那种浓重而飘渺的感觉立即就充满了我整个胸腔,我顺着颐达看着的那片夜空的方向看去,我看到满天的星斗正在撒播银河,渐次显现的月亮让漆黑的夜空开始亮若白昼。

这时警车呜呜呜的鸣警声就在我们楼下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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