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贤妃的寝殿没有点蜡烛,自从失了头发,她愈发喜欢黑暗了。/
“娘娘不好了,相爷来了!”兰姑姑惊慌地跑进来。慌张中带着难掩的惊喜。
“你说什么?贤妃大惊失色,她那个冷心冷情的父亲怎么回来?她绝不会天真的以为父亲是听说了她的遭遇而来安慰她的!
心中不仅慌乱,更是恐惧,这种恐惧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对父亲的敬畏已经渗入骨血。
说话间庞玉成已经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长相清丽中透着妩媚的妙龄少女。
“父亲……”高傲的庞贤妃无措地扶着雪狐毛制成的帽子边沿,像个犯错的孩子般低着头等着挨训。
他仔细端详这个女儿,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看到她这幅样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居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对得起‘庞’这个姓吗?”他厉声质问道。
庞贤妃只觉得胸口一窒,几乎无法呼吸,父亲的谴责就仿佛一把尖刀插在心口,字字剜心。从小她就对父亲敬若神明,只需要父亲一句普通的夸奖就能让她开心上几个月,做什么事情都动力十足。她从未忤逆过父亲,就是想得到父亲一个赞赏的笑,或者像表哥一样模模她的头发……然而,这都是不可企及的梦想。大
眼睛涩涩的,幸好没有流出眼泪,否则父亲会更失望吧!她想。
女儿楚楚可怜的样子,没有使他的心变软一分一毫。他的心从来装不下儿女情长,他的心早已奉献给了心中的大业。
对身后的少女使了个眼色,少女施了一个礼,“奴婢肖画儿,拜见娘娘!”
然后从包裹中拿出一个制作精细的假发套出来。
“娘娘,让奴婢替您戴上吧!”
庞贤妃眼眶中含着泪,只是愣愣看着那个假发套不知在想什么。
“庞嫣!”庞玉成略带不耐烦地喊道。
“是!父亲。”那个假发套应是从人的头上取下的,经过加工,庞贤妃戴上十分契合。一时之间,除了脸色略微憔悴,她仿佛又恢复成了那个风华绝代艳冠三宫的庞贤妃。
困扰她多时的苦恼,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也不知父亲是怎么想到这样一个妙法的……
父亲果然是父亲,那么的无所不能……
“多谢父亲。大”她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努力抑制自己‘父亲果然还是关心我的’那些想法。
庞玉成看了看庞嫣的姿容,满意地点点头。庞氏一族对审美向来异常挑剔,方才庞嫣的狼狈模样实在很挑战他的神经。
“这个给你。”庞玉成拿出一个薄胎白釉的小药瓶。
“父亲?这是什么?”
“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要记住,把这个放到皇帝的饭食里去。不用多,每日滴上一滴……”庞玉成盯着她的眼睛说,面无表情。
庞嫣的心,霎时凉到了谷底。
“父亲!你要我……要我……”她颤抖的连话也说不完整,望着庞玉成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父亲居然让她做这样的事情?父亲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如今的荣耀还不能让他满足吗?
她不知道,他的父亲从小就被他的祖父训练成了家族的工具,为了家族一切都可以牺牲,财富、妻子、儿女、父母……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一切都可以牺牲。而‘庞’这个姓氏象征着庞大的权势、滔天的富贵,而成就这一切的恰恰是血脉中无可磨灭的野心。每一个庞氏族长都是野心勃勃的野心家,他们的野心、永远没有尽头。
走上最高位是必然的选择。
为了那个位子,他们庞氏经营了多少代,即将在他这一代成功!想到这个,他就热血沸腾。他将是庞氏一族的英雄,永垂青史!
与那荣耀相比,女儿的幸福,这小小的牺牲,又算什么呢?
庞玉成的眼睛眯了起来:“嫣儿,你想忤逆为父吗?”
“可是!父亲,那是表哥啊!他是您的亲妹妹,我的亲姑姑的儿子,我们的血脉至亲啊!您怎么忍心?您不是最疼爱他的吗?”庞嫣几近崩溃地哭喊道。
“住口!什么血脉至亲?他不过一个外姓人,他怎么配?”在他心里‘庞’才是最尊贵的姓氏!“庞嫣,你真不愿动手?那好!你不愿意动手,我多得是人手!不过,到时他的下场就不会那么轻松了!”他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烛光摇曳下俊美如斯的脸庞,在庞嫣看来确实最可怕的恶魔。
“是!父亲!”如木偶女圭女圭般接过那个小小的瓷瓶,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刚才的一番哭喊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生命力。
“乖孩子。”庞玉成轻轻在她的头上拍了一下。这样亲昵的动作曾是她肖想了十几年的,现在她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我的女儿可不是被人白白欺负的。这嫣华宫里的守卫我都替你换了好的。画儿留下,她会替你好好报仇的。”此刻的庞玉成就像个疼爱孩子都没了原则的慈父。
“多谢父亲。”庞嫣硬邦邦地说。
庞玉成丝毫不以为意,转身大步走出去。
待庞玉成一走,手中的薄胎瓷瓶就像会咬人的毒蛇一般,庞嫣恨不得把它扔到天涯海角,或者狠狠地踩碎它!
但是她不敢,她只是把那个瓶子往梳妆台上一放,然后混混噩噩的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催眠一般告诉自己,“刚才只是一个噩梦,醒来一切都好了!”
肖画儿看看梳妆台上那个小小的瓷瓶,再看看床上缩成一团的庞嫣,露出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同情的表情。
想到自己来到庞嫣身边的使命,她又高兴起来,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明媚的笑容。
“肖诗儿……你等着,我定会实现我的承诺,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扭曲狰狞的笑声完全不像是一个妙龄少女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