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见到侍立在母亲身后的丫鬟,不由得微微一愣,满面惋惜之色,叹道:“真是个标致的丫头,只可惜命薄。”
王夫人笑道:“娘娘,你不认得她,她可不是什么丫头,”一面说着一面拉了那少女出来,“她是你薛姨妈的宝贝女儿宝钗!”
薛宝钗走过来飘飘下拜:“民女见过娘娘!”
元春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宝钗,啧啧称赞:“早就听说宝妹妹是个标致人物,可没想到竟然如此绝色!”
宝钗笑道:“宝钗比之于娘娘,便如萤光于皓月,娘娘绝代风华,世所罕有,等闲女子皆望尘莫及。”
元春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奉承的话听得多了,但是从这样一个国色天香又是青春妙龄的少女口中说出来却满不是味儿,款款走到锦墩那坐下,语调平缓地道:“宝妹妹实在过誉了。姐姐如今已经将近三十,一个女人的大好芳华已经过去十之**,能得皇上恩宠,也算幸运之极。”
王夫人看元春有些懒懒的,知道不能久留。瞥了一眼抱琴,笑道:“劳烦抱琴女官,带着宝丫头到别处走走,我这里有些话想和娘娘说。”
抱琴含笑引着宝钗离开。
王夫人这才道:“元儿……”
元春指了指身旁的绣墩:“母亲请坐。”
王夫人笑了笑坐下,继续说道:“元儿,你方才也说了,以色侍君不能长久,所以……”
元春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母亲是想让我把宝丫头推荐给皇上是不是?”
王夫人点了点头:“你们姐妹携起手来,在后宫之中岂不是……”
元春再次打断她的话:“母亲好糊涂!”
王夫人一向养尊处优,除了贾母谁曾给过她脸色看?元春如今虽然贵为皇妃,到底是她的女儿,因此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问道:“我哪里糊涂了!”
云春冷笑道:“母亲看着宝丫头是个省油的灯?您确信她一旦得宠还能记得女儿?还能记得您这个姨妈?后宫向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了争宠,后宫里的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别说是表姐妹,便是亲姐妹又能如何?在权力和恩宠面前,什么情分都一文不值!她若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女也倒罢了,偏偏薛姨妈身子安健,薛蟠也已长大成人!哪一个肯做你手上的棋子?”
王夫人出了一身冷汗,宝钗向来心思深沉,的确不是个容易驾驭的人,忙道:“你说的是,是为娘思虑不周。那么,你说,把三丫头送进来如何?”
元春嗤的一笑:“莫说三丫头还小呢,而且就算是把她送进来、得了皇宠又能如何?别看她如今乖乖听您的话,那是因为您是她的嫡母,不靠拢您,她的日子便会苦得多,可一旦这个野鸡飞上枝头,您自己想吧!”
王夫人并不傻,如何听不明白元春的言下之意?不由得叹了口气:“我只想着能给你添个臂臂膀,谁知道竟没有合适的人选!”
元春微微蹙起了蛾眉:“母亲好糊涂!您竟还没想明白,若是当真送了人进来,到底是给女儿当帮手呢,还是抢了女儿的恩宠?”
王夫人悚然一惊,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真是叫宝丫头灌了迷汤了!”
元春的语气这才缓和下来,低头抚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月复,口角含笑:“如今女儿圣眷正隆,又有了身孕,自然更得皇上恩宠,但是您也知道女儿身子一旦不方便了,保不准皇上会有别的爱宠,”她幽幽叹了口气,素手抚上面颊,“女儿年纪也大了,怎么能争得过那些年轻貌美的小狐狸精?若是一般货色,女儿自然有法子把皇上抢过来,可是宝丫头的人品这样出众,皇上一见了还不把魂儿丢了?”
王夫人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你放心好啦,带宝丫头进宫也只有这么一回!”
元春点了点头:“过会子我来应付宝丫头,母亲只管听着就是了。”便吩咐请宝钗过来。
宝钗见识了皇宫的奢华富丽,一颗心早飞了过来,听到元春叫她忙赶了过来,重新行了礼。
元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笑道:“宝妹妹这样出众,若是进了皇宫还不是夜夜专宠,只怕还能出现‘君王从此不早朝’的状况呢!”
宝钗忙低了头,做出一副娇羞无限的样子,心中得意非凡。
元春又道:“如今姐姐深蒙圣恩,也能在圣上面前说几句话,若妹妹有意,姐姐便跟皇上恳请,把妹妹送进宫里来。”
宝钗激动得面色绯红,低声道:“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元春嘴角边划过一丝冷笑,又道:“对了,薛姨妈可曾把妹妹的出身改过?”
宝钗心里咯噔一下,摇了摇头。
元春蹙眉叹息:“这就不好办了!妹妹饱读诗书,想必也知道,妹妹的家世……这样的出身是入不了后宫的。妹妹回去跟姨妈好生商议,千万把户籍改了,否则,唉!”说着便现出一脸的惋惜。
宝钗心灰意冷,若是户籍能改,她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改了,何必等到今日!元春这番话冠冕堂皇,实际何异于给自己当头泼了一瓢凉水?
她抬眼仔细看了看王夫人和元春的表情,一切了然于胸,但是如今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微微苦笑:“这也是宝钗命苦。”
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外面有太监叫道:“皇上驾到!”
宝钗面上一喜,若是皇上见到自己,必定会为自己容色所迷,那时出身什么的又能算得了什么?
元春眼中寒光一闪,看来不想法子断了宝丫头的念想,她是不会死心的!忙道:“母亲快带着宝妹妹退下,冲撞了圣驾,谁也担待不起的!”
王夫人会意,忙拉着宝钗从侧门出宫去了。
宝钗眼中闪过一道恶毒的光,满口的银牙几乎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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