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草药味妖娆地飘浮在空气中,刺鼻得很,云如烟怔了一会儿,明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小嘴紧抿,忽然银牙一咬,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盈盈素手一把端起玉碗,仰头一口气喝个精光,“砰”地一声玉碗被重重地丢回桌上摇晃了几下。
苦,像从心里蔓延出来的苦,绵延不绝地侵蚀着舌根,一张精致的小脸皱了起来,有宫女赶紧递上用玉盘托着的蜜饯珍果,云如烟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没有动。
这样的苦,记住也好。
恢复冷淡的表情,一双杏目再无波澜,起身走了几步,她突然拔下了头上娇艳欲滴的血色芍药,狠狠地扔在地上,绣花鞋从上面碾过,那美丽的芍药顿时支离破碎像流血般染红了地板。
云如烟仰起下巴,她不敢看,那一向被自己珍爱如命的红花有多残忍地躺在自己的脚下,那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
“替本宫更衣。”她侧过头,一眼看向络颜,音线在竭力掩盖下恢复平仄,“你来。”
“是。”云如烟的转变络颜看在眼里,她太难以捉模,导致在她身边的每个人都活得小心翼翼。
络颜也开始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寝殿,小心翼翼地帮她宽衣,换上凤袍。明黄色,后宫之中唯一一个可以沾染的,以金线绘绣着一只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尊严绚丽,贵气逼人。
络颜小心翼翼地围着她的蛮腰揽上一条巴掌大的金色腰带,这时,云如烟突然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络颜有些仓皇,“奴俾叫络颜。”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又动了起来,手指轻轻一捏,将腰带扣好。
云如烟没有再出声,络颜接着帮她绾了一个百花髻,插上了耀眼却又繁重的首饰,施以薄粉,画眉点唇,铜镜中的女子妖娆美丽,贵气萦绕,隐约中却透着一股忧郁。
络颜还是喜欢天蓝色的云如烟,简单,舒服。
太多的身不由己,络颜还不懂。
打理好了一切,出到正殿中,已有不少各宫妃嫔相继前来请安,宫中的礼数总是如此繁琐,日复一日,一层不变,却又不得不接受。
溯恒一年春末,君朝以北的邻国北朝派来和平使臣,与君朝达成友好协议,为表其诚意,北朝君主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将远嫁君朝为妃。
和亲公主将于五月未来到君朝,六月完婚。
离婚期还有一个多月,宫中已经开始着手布置,喜庆的气息从内务府迅速蔓延出来。
今年的选秀因为和亲公主的到来怕是要搁置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络颜很是郁闷,君奕又要娶妃了,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是她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女人,看着心爱的男人三妻四妾,心里像灌了铅似的。
难受归难受,还是一样的义无反顾。
午后,殿外刚刚还阳光灿烂,稍稍不注意不知从哪飘来的大片乌云顷刻便覆盖了整个天幕。
昏昏沉沉,天气就像心情,说变就变。
“要变天了。”云如烟站在窗前低喃了一声。
一阵劲风夹杂着些许湿气掠过窗柩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撩起了她的衣袍,交缠飞舞。
大雨大滴大滴地从天而降,“啪啪”地锥打着地面,越下越大。
络颜微翘着小嘴站在一边,云如烟突然猛地转过身神情慌张,大声疾呼,“快,快!把本宫的芍药搬进来,别让暴雨打碎了。”
“娘娘,已经搬进来了。”有宫女福了子,回道。那芍药皇后看得很重,她们有几条命都不敢疏忽啊。
云如烟闻言,松了一口气,络颜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这时,殿外守门的宫女脚步急促地走了进来,低眉敛眼地朝云如烟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娘娘,镇国将军求见。”
云如烟挑了一下眉,眉梢隐入一缕碎发中,轻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