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的回忆让君心坐不下去了,起身往邻座走,而反应慢了半拍的秋薇硬是没拉住她。
最终君心停在了三人面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不至于发颤走音,“小女不才,只觉得各位道长所言实有不妥之处。”
聊的正起劲的几人闻言,都纷纷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何以见得?”一人先道,口气透出几分傲慢之意。
“张兄,理会这小丫头作甚,我们继续继续。”另一人更是颇不耐烦。
这样的态度反而激发了君心的斗志,脑海中本来模糊的想法一下子变的清晰起来。
“人与妖的界限分在何处?于心中是否存善恶之念也。若妖有人之心,祈愿和平共处,何不引其向善而要斩尽诛之?倒是人有妖之心,自居上位,虚名杀戮,岂不是比那些真正的妖类更为可怕?”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一人咂咂嘴。
“妇人之仁,不足以道哉。”另一人不甘示弱。
其中资历最深的却一言不发,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目不转睛,看得君心好不自在。
好在秋薇及时赶来替她解了围,“你这道人好生无礼,这般盯着我家小姐看做什么?”
对方眉毛一挑,胡子吹了起来,“以贫道法眼,这位姑娘的身上有异相也,莫不是妖族的余孽趁着灯会混入王城暗中作祟。”
“你乱讲什么,我家小姐岂会是妖!”秋薇怒道。
但那道士不予理会,伸手从怀中模出一张写满血书的黄符便要发难。
君心惊得连忙后退,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跤,身体向后倾倒时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接住,另一手顺带抓起袭来的黄符,反手一拍贴到了那道士脸上。
另外两人见同伴吃瘪,顿时也恼羞成怒,正欲模出兜中符咒作法,忽觉下襟一热,所有的符纸都自行燃烧起来,直把三人烧得哇哇大叫。
只听耳旁响起一声嘲讽的冷笑,“哼,无知鼠辈,连谁是真正的妖都分辨不出,我看不是‘法眼’,是‘瞎眼’吧。”
哪里还有人回话,狼狈的几人边扑打着衣裳边窜了出去。
君心正看得愣神,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可有受惊?”
询问的语气,倒是与方才的冰冷截然不同。
“没事没事。”君心急忙站稳,回过头,一个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的外表看上去三十几岁,披了件盖住头的披风,几丛灰色的头发从衣领间垂落下来。面容刚毅俊朗,黝黑的肤色散发着男性独有的魅力。
逆着光线,君心看到了他的眼睛,是一双血色的瞳,而非人类的黑与褐。
当君心知道这世上唯一拥有血瞳的,是妖界血狼族的王者时,已是后话。
此时君心心中并没有萌生出尖叫或者退后的念头,她当时想的是,他既然会出手搭救自己,应该不是恶人,也许就是因为这奇异的外貌才不得不出门披上斗篷的吧。
躬身向对方道谢,被男人摆手制止,目光一凛,血色的眼睛盯紧了她,“藏在怀中之物,可否拿出来与我一看?”
这话虽是询问,却与命令的口吻相差无几。
君心迟疑了一下,还是掏出了怀中的紫竹笛,这一刹那,男人的眼中掠过一丝不为人觉的波澜,但被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接过竹笛端详良久,他将东西递还给了她,“不知将它送与姑娘的人,现在何处?”
君心吃惊地眨了眨眼睛,“你好厉害,一眼就看出来这枝笛子不是我的。”
对方只是笑,却避而未答。
“很抱歉,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君心实话实说。
不禁有些沮丧,只知道声音,却不知道形貌,真的还会有机会再见面吗?
在她郁闷的同时男人笑了,简短地说了两个字:“有趣。”
虽然君心是完全没搞懂这件事情有趣在什么地方。
将最珍贵的紫竹笛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孩,还真是让我也猜不出你的心思了。
我便姑且看看你下一步的行动吧,楚悠飏……
男人转身欲走,在要出门时又回头,“对了,告诉你我刚才出手的理由。”
“——你说了一番让我挺欣赏的话。”他说罢,大笑而去。
呆呆地望着这个说话莫名其妙的男人离去,君心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问他的名字,等她追出茶座,苍茫的夜色之中已经空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