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贪睡的妖姬照例赖了床,但今天老天似乎是专门与她作对,一大早空气就闷得让人喘不上气来。没办法,盛夏雷雨前的闷热就是如此,憋得某狐最后睡也睡不着,只得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看到一个人影从窗外走过。
楚悠飏?她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也是热得睡不着吗?
妖姬抓起衣服,迅速地穿好奔过去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人,“悠飏!”
听到她的叫声,悠飏怔了一下,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起的好早。”
“因为天太闷了嘛,估计要下一场大雨……”妖姬随口道,突然发现他的衣服头发都是打理整齐的,并不像临时出来透气的样子。
“你这是要……”她问。
“离开这里。”他说。
“什么时候回来?”她又问。
“不会回来了。”他说。
这句话之后双方彼此沉默了很长时间,妖姬望着面前的男子,却无法从他平静的眼神中捕捉到任何信息。一瞬间她想到了那种可能性,但是她无法确定,更难以去相信。
顿了半晌她终于说出了想问的下文:“你以为……我会把你的行踪透露出去?”
“如你所想。”静到没什么语气的回答。
“我妖姬有那么没有骨气吗!”声音高了起来。
“那你让我怎么以为?把你当作救命恩人?留在这里照顾你一辈子?”悠飏反问,嘴角扬起浅浅的冷笑,“别天真了,我楚悠飏相信的,只有自己而已。”
这番话让妖姬倒退了一步,她瞪着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楚悠飏!”她再一次叫了他的全名,颤抖的双肩体现了说话之人的激动。
就像一直以来美好的梦,突然之间梦的主人告诉她:我在骗你,一切都是假的。
在苟旬面前保护她的人是假的,吹出那样温柔笛声的人是假的,为她做红枣糕的人是假的,耐心听她讲故事的人是假的……都是假的,她认识的那个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她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无法相信。
“既然你从来都没有相信我,何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我?”这是妖姬最后的问题,她在等待他的回答,眼底带着最后一丝企盼。
“原来你还在在意这件无聊的事。”悠飏冷冷道。
“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仅此而已。”
漫长的沉默,雷雨之前的沉闷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妖姬突然重重地推了他一把,力气大得差点要将他推倒。
“楚悠飏,你差劲透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她吼道,抑制不住地捂住脸,一头撞开他跑远了。
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有股小小的负罪感。
并不是第一次说谎了,却很少会为自己的谎言感到愧疚。
离去的决意是在昨晚定下的,他清楚苟旬的为人,只怕会变本加厉地散布他的消息来报复,如此一来狐谷将不再安全,他的停留只会为这里的主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他,并不想让妖姬因为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其实,他本来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离开的。
其实,他本来是不会被妖姬撞见的。
其实,他本来还想告诉她一件事。
不过好像,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楚悠飏,你最擅长的事情还真是永远都不会改变。
欺骗别人,欺骗自己。骗子,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等到冷静下来的妖姬重新回到狐谷小居的时候,这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空气不再闷热,阴湿的风刮了起来,飘飞的雨丝打在脸上,凉凉的。
妖姬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潮湿了。
她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东西,是一盘新做好的核桃酥,虽然已经放凉了。今早她只顾得追出去向那个人大发脾气,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留给她的东西。
不过是无理取闹的要求,没想到他竟然都记得。
妖姬走到桌前,拿起一块核桃酥轻轻地咬了一口,悠飏的手艺真的很好,即使放凉了还是很可口,甜甜的点心嚼在嘴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有点苦,又有点涩。
吃着吃着,眼泪便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她想起了他那日吹奏的曲子《最相思》。
——原来,这就是相思的味道。
屋外白光一闪,隆隆的雷声响起,憋了一早上的暴雨终于从天而降,噼噼啪啪的雨点打在屋顶上,亦打在她的心里。
妖姬突然丢了点心,匆匆地跑回房间收拾了包袱,抓起墙角的伞冲进了漫天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