枼繁站在娘的身前,在拖拉机发动的那一刻,挣月兑开娘牵制住他的手。
奔跑的枼繁,瘦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刮走。
白色的衣服被风灌满,像是孤舟上装满风的帆。
他极力的奔跑着,我只能趴在车上,冲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哭喊。
‘哥…哥……哥……’
我不知道是不是车轮带起的尘埃迷了他的眼。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举起瘦削的胳膊,挡住了脸。
瘦弱的肩头,在风中上下的颤抖。
我哭哑了嗓子,看枼繁的影子在车轮的飞逝中,渐渐消失在飞扬的尘土里,成了一个浅浅的点。
站在绿皮火车拥挤的吸烟区。
我仍然止不住满脸的泪痕,胡老六拉着我,望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抱拳向我做鞠‘我说姑女乃女乃,你别哭了,哭了一天你怎么还有眼泪啊。’
我在胡老六这句话之后,使劲抽着气,却仍然挡不住眼眶里汹涌而出的眼泪。
当所有人都把胡老六当人贩子看待时,胡老六急了,从他那件旧棉袄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枚彩色的糖果,递到我的面前。
‘枼天遥,你能不能不哭了,我把这颗糖给你吃。’
我眨着被雾气蒙住的双眼,看着那枚漂亮的糖果,蓝色的亮彩纸被火车外飞驰而过的一束束光亮,照耀得像是天空闪烁的星辰。
我想起在凉平湾的山坡上。
那漫天闪耀的繁星,还有星空下,始终牵着我的枼繁。
奇异的止住了哭泣。
胡老六终于满心欢喜的看着我止住眼泪,将那枚漂亮的糖果放在了我的手心,自己继续裹紧棉袄,靠在角落里,混混沌沌的打起了呼噜。
我坐在胡老六的身边,抱着膝盖不敢入睡。
浑浊的空气里飘散着浓烈的烟味,甚至能闻到刺鼻的尿骚味,我紧紧靠着熟睡的胡老六,张大双眼看一拨又一拨的人,来来往往…
足足,两天三夜。
我在白天浑浑沌沌的眯着眼,在晚上卷缩在一角,看窗外的光影梭一般飞逝。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凉城。
凉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城。
冰凉,是我对凉城的第一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