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夜,平安地过去了。
令冯妈与丫头们害怕不已的大太太,并没有前来。
晓月,不,从此后得叫她夏璃韵了。昨晚,她一夜未眠,从穿越的激动中冷却下来后,她愤怒了,要不是拖着一双残腿,她一准跳起来把房给点了!
老天肯定是瞎了双眼了,要不然,怎会让自己带着这样丑陋的残躯穿越到险恶的古代来?还没正式开始生活呢,夏璃韵便觉得自己掉进苦难的深渊里了,
鬼一般的面容,瘫痪的双腿,外加上被人看轻的身世,敢对自己呲牙发横的妹妹,以及,即将进宫当那个该死的皇后!
这……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夏璃韵感到,她的前景不妙,非常的不妙!
窗外,墙角,不知名的小虫在叫唤,叽叽叽,叽叽叽,噪聒得令人发飚。外屋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迷蒙的光晕透进来,斜斜地铺在地面上,是那样的凄凉,那样的绝望……环视眼前的一切,让夏璃韵感到极度的不安与烦燥。
怎么办,自己如何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下去?既然来了,那说什么都得好好活下去吧?既来之,则安之。
不管身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都得混出个人样来,这才是晓月的个性!如今,也将成为夏璃韵的个性!
冯妈与青儿、绿儿已在外屋安歇了,鼾声如一癸小夜曲,在寂夜中起伏、吟唱。
“冯妈,冯妈!”
夏璃韵凭直觉,觉得这个女乃妈是个好人。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夏璃韵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能是冯妈。
冯妈从梦中惊醒,外衣顾不上披上就趿着绣花鞋跑了进来,揉着发虚的老花眼,急切地说:“小姐,小姐,你别害怕,别害怕,冯妈在这呢。”
二小姐寻死前,胆子很小,从不敢一个人独眠,从枉死城回魂后,冯妈发现,小姐的胆气壮了,不仅敢跟矫横不讲理的三小姐叫板,而且,她不再需人夜间陪护,昨夜,她挥手让大家退出闺房,还说,她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参观。
参观?嘿嘿,看二小姐说的,说话也变得这么风趣,这么逗人。
夏璃韵拥被倚在床栏上,乌黑的长发被撂在脑后,露出了她平日克意遮掩的右脸,丑陋的面相,腊黄粗糙类似马蜂窝的肌肤,让见惯了此景的冯妈也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冯妈,”夏璃韵伸手捋着头发,将头微微地低了下去,尽量避开冯妈的视线。长得丑不是自己的错,可出来吓人,那就是自己的错了。“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好,小姐,你说,我听着呢。”
“冯妈,你坐下吧,”夏璃韵指着床后的方凳:“你坐那儿吧,那里自在些,可以不和我对视,免得害怕。”
冯妈一脸的窘迫,喃喃地说:“小姐说笑了。”
夏璃韵正色地说:“我的这张脸有多吓人,我已经看到了,冯妈你也不用遮着掩着。要是冯妈你长着这么一张丑脸,我恐怕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冯妈惊愕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眼前这张丑极了的面孔,心想,自打小姐得上了怪病,面容变得这么丑陋后,她非常介意别人的注视,成天用长发遮面,自己更是绝口不提。原先房中有许多面镜子,大的小的,长的扁的,应有尽有。二小姐变成这付丑样后,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所有的镜子通通请出门外。
今天,二小姐以如此坦然直白的心态来提及她的丑陋,这让冯妈始料不及,冯妈再一次觉得,小姐死了一回,重生了,以一付全新的面貌重生了。
“小姐,你这样……多好。要是老爷还活着,他一定会开心的,开心的。”
“冯妈,你能跟我说说这个家的情况吗?还有,说说我这个人?我不明白,就算是跌入湖中吧,腿可能会断,脸怎么会变呢?”望着冯妈悲喜交加且僵傻的模样,夏璃韵忙加了一句:“大概那一撞把我的脑子给撞坏了,以前的事情我全记不得了。”
冯妈点头如鸡啄米:“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老爷的在天之灵护着呢,那天的事情可真悬乎,可把冯妈我给吓坏了。现在没事了,小姐活过来了……只要保住了小姐的性命,过往的事情忘记就忘记吧,冯妈我会一一跟小姐提提的。”
嗯。
窗棂上,映上了第一道曙光,灰白色的光芒,给屋内的一切染上了迷蒙的班点。
终于讲完了,冯妈不约地打着哈欠,缺了门牙的嘴张张合合的,一脸的疲惫。最后,她也摇着花白的头,说:“我也想不明白哩,当时小姐落水的时候我不在府里,第二天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姐就是这付面容了。”
这倒是一个需要解开的谜。
听完往事的夏璃韵,却是一脸的兴奋,她用双手将僵硬的双腿摆成瑜珈的姿式,活动着灵活的上身,迎着冯妈诧异的目光,笑着,突然说了一句:“冯妈,你去请大太太过来。”
什么?冯妈怀疑自己听错了,直棱起耳朵:“小姐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去请大太太过来,我有话说。”
不会吧?昨天打了大太太的亲生女儿三小姐,这个时候,唯恐避之不及,就担心大太太不依来找麻烦。大太太没过来,二小姐反倒去老虎的嘴里探头?不怕那只母老虎连骨头碴都给嚼了吃喽哇?
二小姐肯定是被撞坏了脑子,肯定是。那一撞,不仅把往事给撞没了,连那只母老虎的威风也给撞忘了吧?这阖府上下,谁不怕大太太,谁没遭受过大太太的迫害与凌辱?
二小姐,更是大太太的眼中盯,肉中刺!
以前,二小姐见到大太太,那真是老鼠见了猫,小脸儿煞白,浑身打颤,眸底里瞬时会涌起一汪怯生生的清泉……今天,小老鼠竟然主动要求见老猫?
怪事!二小姐,变得太怪了,太让人看不懂了。
见冯妈傻站着,夏璃韵笑着催促道:“快去呀,冯妈,你是不是想让我自己亲自去呀?”
哦哦!
冯妈迟疑着,转头走了几步,又回头:“小姐,你……你找大太太有什么事啊?”
夏璃韵故意卖了个关子:“嘿嘿,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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