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到了又如何?”沐歆宁反唇相讥,她费尽心机地逃离尚书府,岂能再回去自投罗网。荣华富贵,君王之侧,与她而言,根本微不足道。她要的,只是碌碌无为的一生,平凡以终老。
夏子钰眸光一闪,似乎带着几分嘲讽,他放开了沐歆宁,起身道,“沐歆宁,你不会是个无情之人吧。”
沐歆宁暗惊,心中的那份不安,也随之而来。
“沐歆宁,你是逃了,但有些人,却逃不了。甚至,他们还不知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做了冤死鬼。”夏子钰的声音渐沉,“就比如你的授业恩师李翰林,在你离开尚书府之后,丢官罢职,明日便要问斩。”
“不可能——”沐歆宁脸色苍白,摇头道。
李大人只是个迂腐的老儒生,平日里就顾着埋头做学问,从不卷入朝廷纷争,怎么可能会遭此祸端。
“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吗?”夏子钰讥笑道。
咳咳——咳咳——,沐歆宁遍体生凉,抚胸重咳。
良久,她才哽咽地道,“安了什么罪名?”
夏子钰叹了口气,道,“有人告发李大人诽谤谩骂,讥讽朝政,而且,由他主持编纂的夏侯皇族国史中,暗讽了先帝弑兄夺位,罔顾人伦。”
“如此荒谬的事,皇上也听之任之。”沐歆宁柳眉微蹙,她身上所穿的月白色长袍,不知在何时,也染成了殷红。
又是文字狱!
历朝历代中,总会有人故意从诗文中摘取字句,罗织成罪,借机打压别人,受害者,不止自身难保,更有甚者,其家人与亲戚都会受到牵连,遭满门抄斩乃至株连九族的重罪。
“呵呵,皇上为何要管?”夏子钰目光深邃,这个女子究竟有何特别,竟会让学富五车的翰林学士,不顾世俗,破格收她为门生,此事,曾朝野震动,哗然一时。
沐歆宁心下了然,皇上要立威,沐尚书要借刀杀人,相府要排除异己,所以,很多无辜的人,不死也得死,这就是尔虞我诈的朝政啊。
“我听说,李翰林唯一的女儿李书芸,没籍充入教坊司。教坊司,你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运气好,便是官妓,若是不幸,送入军营,犒劳三军。”夏子钰看着沐歆宁,句句紧逼道,“那些兵士,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唉,真是可怜了,本是一个娇滴滴的官宦小姐,却——”
三军中设置营妓,以待军士之无妻息者。
“夏子钰,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沐歆宁泪湿眼睫,营妓,对一个女子而言,那是何等的残忍,甚至连青楼女子都不如。
就因为她的一个自私的决定,害了李翰林,害了李小姐,还有很多无辜的人。
“沐歆宁,他们的生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夏子钰富有深意地道,“沐歆宁,命中注定,你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