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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歆宁离开茶楼后,便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口。
九重宫阙,飞檐斗角,威严而又带着几分沉重。千百年来,皇朝的每一次更迭,就是一场血流成河,而美人枯骨堆砌的宫阙,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愈加显得繁华。
“什么人?”京师皇城内哪家名门小姐出府,即使不是前呼后拥,那也是丫鬟成群,可沐歆宁所坐的马车不止简朴,除了一个车夫,身边连一个随从都没有,故而驻守在皇宫的侍卫以为她不过是个寻常百姓,长戟一挥,喝道,“擅闯宫门者,死!”
驾着马车的玄参,悠闲地翘着腿,仿佛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他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令牌,面色一凛,“太后娘娘召我家小姐入宫,尔等也敢阻拦。万一误了太后娘娘的大事,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玄参手中所拿的便是明太后亲赐夏紫菀出入宫门的令牌,此令牌,虽未有实权,但毕竟是太后娘娘所赐,那些侍卫哪敢得罪太后,皆纷纷退至一旁,放行。
马车一入宫门,行了数里,就停在了承天门。高墙深宫,除非皇族宗亲,任何人只要一到承天门,包括文武百官,皆只能下轿、弃马,步行入宫。
其实沐歆宁也并非初次入宫,早些年,明太后大寿,皇上下令要正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携妻女一同前来赴宴,那时沐尚书就带她进过宫。时过进迁,很多东西都在改变,唯只有这个高高的承天门依然伫立在皇城与深宫之间,静静地俯瞰着这一切。
“小姐,早去早回。”深宫内廷,一步踏错,便有可能会身首异处,但玄参却没有离开,他坐在马车前,朝着沐歆宁摇手,言笑晏晏的脸上,却无一丝俱意。
沐歆宁也知玄参的固执与忠心,夏子钰交代的事,哪怕要了他的性命,他也会以死相拼。
“好。”云淡风轻地颔首,一笑过后,沐歆宁竟发觉刚刚的不安也随之消失。她虽冷漠,但有心,只要旁人待她一分真诚,她便会悄然记于心中。有时候,她宁愿自己受伤,也要去冒险试一试,看看这世间到底有多虚伪。
“夏小姐,请随奴才来。”早已候在承天门的小太监是明太后所派来接沐歆宁入后宫,他一见到沐歆宁,先是恭敬地行了礼,再稍移几步退至右侧,让沐歆宁先行。
月前,沐歆宁因机缘巧合救了太后一命,说起来那巧合确实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巧合。明太后为皇家子嗣,不惜亲自微服出宫进寺庙上香祈福,这件事本就没多少人知道,但偏偏夏子钰却了如指掌,就连太后的顽疾复发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当时她能治好太后的病,那是因为夏子钰告诉了她如何施针,如何开药方,可现在没有夏子钰在一旁,凭她这不上不下的医术,即使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深宫内廷,繁文缛节众多,磕头问安更是常有之事。若没有当初的胆大妄为,现在的她,怕也是后宫数十位娘娘中的一位吧。
虚耗几十载芳华,白双鬓,消玉容,只为君王一朝回顾,才知梦缘何短,空留半世遗恨。这样的日子,只会教她生不如死。沐歆宁冷眼旁观,远远望去,皇宫内朱门高墙,琉璃金瓦,一块块汉白玉铺成的地面一路延伸,及至遥远。两边的护栏之上,雕刻着的九爪金龙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自古繁华归帝都,帝都繁华却尽藏于皇家。
一路过来,宫娥内侍频频从沐歆宁的身旁经过,但这些平日里不敢多说、不敢多看的宫女太监却在乍见沐歆宁之后,皆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瞧,一个面带轻纱的女子,举步间又有一股不同于宫中媚俗的淡雅之气,这般清雅之极的女子,怎会出现在宫中?
沐歆宁缓步慢行,目光从容,眉间淡淡含笑,犹如春风轻拂江岸,吹起万千垂柳,芳泽无加。她的笑很淡很淡,淡得仿佛有些不真切。
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宫门,而这些宫门除了上方的匾额不同外,几乎都是一模一样,高高在上,庄严肃穆。
“夏小姐,很快就到了。”小太监指了指前方的宜寿宫,又回头看了一眼沐歆宁,心中暗暗诧异,若换做一般的官宦小姐,走上半个时辰便会累得气喘吁吁,哭喊着要停下来歇一歇才肯走,而这个夏小姐到现在依然气息平和,面色宁静,仿佛这绵绵数十里的宫廊,与她只是闲庭信步,根本不足挂齿。而最令小太监惊奇的是,这位夏小姐至始至终沉默寡言,既不多说,也不多问,仿若丝毫未将这世间最尊贵的天子之家放在眼中。想当年,太后也曾召见过一位平民女子,那女子一进宫,不止吓得双腿颤抖,而且还拉着他问个不停,生怕触怒了太后,被拉出去砍头。
小太监思及此,对沐歆宁愈加地钦佩万分,怎会有初次进宫的平民女子,会有她这般冷静与镇定?
“小路子,她是谁!”还未到太后所住的宜寿宫,一道娇俏的女子之声便在沐歆宁的身后响了起来。
沐歆宁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即使不转头看那女子的面容,她心中也依稀猜到了几分。这个女子的声音蛮横而又任性,明明无礼却一副理所当然,宫中妃嫔虽偶有恃宠而骄者,但无一人敢在太后寝宫之前喧哗,除非不要命。
不是妃嫔,那便只有至今尚未出嫁的——临川公主,沐歆宁心中一痛,素衣长袖之下,悄然地握紧了素手。
“奴才参见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小路子一见临川公主,忙诚惶诚恐地伏地,行参拜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