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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西移,云淡风轻。
子时三刻,一道娇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悄悄地潜入撷芳居。
“今晚若不掀开你的面纱,见不到你的真面目,本宫就跟你姓。”俯在沐歆宁床头的临川公主,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就伸出手,探向沐歆宁面上的轻纱。
谁知,熟睡中的沐歆宁刚好一个翻身,就巧妙地躲过了临川公主伸出的右手。
只是巧合。
临川公主气得小嘴嘟起。
又一次,临川公主的右手落空。
还是巧合。
临川公主依然不信邪,甚至双手左右开弓,但偏偏熟睡中的沐歆宁仿佛未卜先知,居然能一次次巧合地躲过临川公主的手。
“夏紫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本宫!”
咆哮声起,终于,临川公主意识到睡在床上的沐歆宁其实早已醒来,却故意装作沉睡,看她丑态百出。
她就说嘛,这个夏紫菀绝对不简单。
临川公主怒不可遏地掀开沐歆宁盖在身上的锦被,并迅速出手,“本宫倒要看看,你能伪装到何时?”母后说夏紫菀只习过一些防身用的轻功,依她看,这个夏紫菀不仅轻功了得,而且身手更是不凡。否则,为何射出的那些箭不偏不斜地刚好只是擦过她的衣袖,却不伤及她半分。
结果可想而知,只会一些拳脚功夫的临川公主哪是沐歆宁的对手,只见沐歆宁素手一挥,身子岿然未动,就把气焰嚣张的临川公主一掌震飞在地。
“痛——你!”临川公主揉着腰肢,恶狠狠地瞪向沐歆宁,“夏紫菀,你放肆!”
敢摔她,不要命了。
明日她一定要告诉皇兄,让皇兄把这个恶妇赶出皇宫。
呜呜——好痛。
“公主殿下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沐歆宁慢慢起身,坐在床头,黑夜中,她眸冷如冰,长发随意飘散,毫无温度的言语更让她添了几分清冷与淡漠。
面纱轻拂,素衣翩跹。临川公主惊艳地望着沐歆宁,眼中的怒火转瞬即逝,取而代之地是,一股油然而生的崇拜与殷羡,会岐黄之术,又会武功,最重要的是,这个夏紫菀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很符合她心目中的女侠形象。她决定了,她要留下夏紫菀。
临川公主坐在地上,心思百转,骄横的脸上涌现出一抹难掩的兴奋。
沐歆宁本以为临川公主再听了她的话之后,会立即暴跳如雷地呵斥她大胆、放肆之类,可是,这个刁蛮的公主居然静得不发一语。
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迷惑,沐歆宁走下床,欲要一探究竟。
“夏姐姐。”清脆的声音,带着甜甜的撒娇味,坐在地上的临川公主忽然扑过来,抱住沐歆宁的大腿,可怜兮兮地求道,“夏姐姐,你当临川的师父好不好?”
这一喜一怒,变化之快,令沐歆宁瞠目结舌。任她想了千百个临川公主的反应,也决然想不到临川公主是要她当师父。
“夏姐姐,临川保证,一定做个乖徒儿。夏姐姐——”抱着大腿的手,又攀上沐歆宁的皓腕,使劲地来回摇。
“不行。”柳眉微蹙,沐歆宁当场拒绝。
“不要嘛,夏姐姐,临川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不当临川的师父,临川今晚就不走了,哼。”小嘴一撇,临川公主负气地坐在沐歆宁的床上,两眼泪光盈盈,一脸委屈地瞅着沐歆宁。
沐歆宁无计可施,只有淡淡地道,“公主喜欢撷芳居,那就留下吧。”
比耐性,比谋略,沐歆宁远在临川公主之上,像临川公主这般被宠坏的天之骄女,只要不理她,时间一久,她自己觉得无趣自然就会主动放弃了。
点了桌上的烛火,再选了一处靠窗的花梨椅坐下,沐歆宁开始闭目养神。
“夏姐姐——”低低的抽泣声渐起,临川公主百试百灵的哀兵之计第一次毫无用处,她见沐歆宁真的不理她,心中一急,就开始呜呜哭了起来。
到底怎样才能留下夏紫菀。
临川公主边哭,边悄悄地打量着沐歆宁。
呜呜——她未来的师父果然是冷的不近人情。
这一哭,临川公主整整哭了一个时辰,而且越哭越伤心,若刚刚是假哭以博得沐歆宁同情,到最后却是真的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呜呜——呜呜——
沐歆宁暗叹一声,睁开眼,迎上临川公主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心中一片复杂。再过半年师父就要娶临川公主为妻,而这个娇生惯养,却又带着稚气的少夫人,一定会把长垣安府搅得天翻地覆,想着师父日后的水深火热,她的心中居然是一阵快意恩仇。
既如此,何不让师父再痛苦些。
或许这样,他才会更恨她吧。
得不到的爱,只有让恨来成全,她要的只是能在他的心里留下她一点点的影子,仅此而已。
“别哭了。”将袖中的一方丝帕递到临川公主的面前,沐歆宁的嘴角笑得一分诡异,“我收你为徒就是。”
师父,你不是说礼法不可废,天下正道,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因为我们是师徒,你不会娶我,那么日后你得知临川公主是你的徒孙,你又该当如何。
“真的——!”临川公主破涕为笑,“夏姐姐——不,师父,太好了,师父,师父——”
临川公主围着沐歆宁连蹦带跳。
咦,这是?
临川公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师父给她拭泪的丝帕怎么会是——?那不是皇兄的心爱之物吗,怎么会在师父的身上。
皇兄,师父,临川公主闪着泪光的眼眸划过一丝诧异,她回想起今日这两人相见,仿佛形同陌路,根本就是素昧平生,但为何师父与皇兄身上都带了这条一模一样的丝帕。
“师父,我让皇兄封你为妃好不好?”临川公主高高地仰起头,望着沐歆宁雀跃地道,“这样师父就可以永远地留在宫中陪临川。”
皇兄的妃子那么多,却是一个比一个让人生厌。如果师父当了皇兄的妃子,不就是她的皇嫂,以后万一她逃个婚,闹个事,岂不是又多了个帮她的人。
“不许胡闹。”沐歆宁收回丝帕,冷冷地道,“夜已深了,公主请回吧。”
临川公主撇了撇嘴,心中暗誓道,总有一日,她一定会让皇兄娶了师父,当她的皇嫂。
“师父,你的丝帕真是与众不同。”师父好小气,不过是一方小小的丝帕,她都还没用就又被师父拿走了,临川公主眸光发亮地盯着沐歆宁手中的丝帕,讨好道,“师父,那——这个丝帕能不能送给我。”
“不行。”丝帕入袖,挡住了临川公主眼中的垂涎之色。一直以来,沐歆宁的身上都会带着两条丝帕,这十余年来,日日如此。这丝帕,便如同她心底的秘密,即使是烧了、毁了,也绝不会转送她人,除了他。
她记得,当年与师父一同习武,师父总是喜欢拿她的丝帕拭汗,却不知,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对师父心生爱慕,更是于三年前,将一襟芳思绣在了那方丝帕上,可惜,纵使是天纵奇才、被世人称之为孤竹公子的他,至今都未发现她的情根深种。
既然不会许她任何诺言,当初又何必来招惹她。
临川公主小心翼翼地瞅着沐歆宁的神色,嘟囔道,“师父,你都已经是临川的师父了,却还一直带着面纱,若日后临川在宫外见到师父,而师父又未带面纱,那临川岂不认不出师父了。”
“回去!”一掌将临川公主推出撷芳居外,孤冷地月华将站在门口的沐歆宁照得愈加地飘渺而虚幻,“既然我是你师父,从此以后,你就得听我的。还有,今晚你拜师之事,我不想让第三人知道,否则,我就逐你出师门。”
砰——房门关上。
好痛。
临川公主再次揉了揉受伤的腰肢,呜呜——,早知道今日就不捉弄师父了,瞧瞧,她都还没跟师父习武呢,就已经弄得一身伤。
可是,她好像还没见到师父长什么样啊。
临川公主垂头丧气地离开撷芳居,然而,还未走两步,一声悲嚎就开始响起,“啊——,本宫明日还怎么见人!”
双眼哭得红肿,走路又一瘸一拐,一出门,岂不要沦为皇兄那些妃嫔们的笑谈。呜呜,她的一世英名,都被师父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