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以南闻言色变,“莫非……”说着左顾右盼,反反复复看着面前两个人,“莫非……你对寒兄起了邪念?”
“什么叫邪念?他去揽月楼就不是邪念么?”钟离睿发现自己的反驳是越描越黑,只会让旁人的误会更深,气得抬腿踹了邵以南一脚,“你打什么岔?我不过是在宫里宫外都没找到中意的女子罢了。这才想去揽月楼看看,探知自己喜欢什么也是错?”
寒烨昭想的却是现实的问题,温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若喜男风,就要在揽月楼里选一个带进宫么?”
此言一出,邵以南哈哈大笑。寒烨昭忍了片刻,也朗声笑了起来。
钟离睿双眼冒火地看着邵以南,“他喜男风怎不见你笑?我若喜男风,册封皇后之事就先放到一边,日后再做定论,有何不妥?”
“自然不妥。”邵以南毫不留情地道,“你可别忘了,寒兄如今有妻有妾,由此可见,喜欢的是男是女和册立皇后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我把你们当做手足才实言相告,你们不给我分忧也就罢了,反倒没完没了地奚落!”钟离睿一腔愁绪无处排遣,把酒当做水一般地喝个不停。
邵以南把酒壶夺到手中抱在怀里,“你告诉我们你看上哪家的公子了,我们兴许就能帮你分忧。否则,这酒也不给你喝。”
钟离睿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叹息一声:“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说着忽然拿起银筷,没头没脑地敲打着邵以南,“真反了你了,连口酒都不让我喝个痛快!”
邵以南跳起来跑到一旁,钟离睿喝斥着追了过去。
君臣两个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一名小厮走进来,向寒烨昭禀道:“夫人在暖阁外,说将军若一直不见,她便一直站在外面等。”
钟离睿闻言,坐回到酒席前,幸灾乐祸地道:“你看看,我若是平白多个皇后,岂不也要日日被她纠缠!女人哪,若不喜,绝不能要!”
寒烨昭淡淡一笑,“我有今日,拜你所赐。”又吩咐小厮,“叫她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钟离睿这才发现自己闷头挖了半天的坑,到最后却把自己埋在了里边,一时间很是尴尬。
邵以南失笑,低语道:“这皇位让你坐的,岂止窝囊二字了得。”
钟离睿很会给自己找台阶,话说得底气十足:“他比狐狸还奸诈,我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寒烨昭喝完杯中酒,出门漫步至正房。
钟离薇见到他,屈膝行礼,之后走向内室,“妾身要说的话,不宜被外人听到。”
寒烨昭微一颔首,走进内室,坐到太师椅上。
钟离薇知道他不喜闲话,便直接道明用意:“慕容姨娘进门前后,将军一直厚待于她。妾身对此本无异议,怎奈京城中盛传此事,家母为此忧虑不已,常遣人来苛责妾身,怪我没有尽心服侍将军。今日,不管如何,还请将军赐妾身一个恩情——请您对三位姨娘一视同仁。”
寒烨昭温声道:“我厚待慕容姨娘,自然也可厚待你,因你二人皆是圣上所赐。至于另外两位姨娘,要她们进门的是你,不是我,我为何要一视同仁?”
钟离薇这才知道,他对她执意带两名侍女嫁过来有多反感。即使两个妾室就是代替她服侍他的工具,随他的性子玩弄摆布,他亦不喜,不喜被勉强。话至此处,她只得避重就轻,“将军对妾身视若无睹,何来厚待之说?”
寒烨昭淡然笑道:“你又可曾想过尽心服侍我?”
钟离薇抬眼凝望他,细看之下,才发现他俊美的笑容只存在于唇边,眼中依旧清冷如常。一个人对另外一个的情绪,最可怕的不是厌恶、不是恨,是根本就没有情绪。她在他眼里,轻如尘埃。认知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悲哀,亦感觉到了羞愤——慕容蝶舞要什么没什么,却能令他开怀而笑,自己竟连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妾室都不如。由此,她脑子里飞速地做着计较,之后,抿一抿唇,婉转笑道:“日后,妾身定会尽心服侍将军。”
“日后?”寒烨昭仍是淡然笑望着她,“因何要到日后,今日不可?”
今日当然不行,她不可以,他也不可以,她提醒道:“暖阁中还有贵客,将军怕是不得闲。”
寒烨昭却道:“无妨。”
钟离薇又是紧张又是羞涩,白皙的脸颊瞬时转为绯红。
寒烨昭忽然展臂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手指起落间,挑开了她褙子腰间的勒帛。
“将军……”钟离薇被吓得花容失色,百般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开他的臂弯。
寒烨昭反身把她安置在椅子上,抬手托起她的脸,笑容邪魅,“若是有心,日日皆是良辰,若是无心,明日与今日又有何不同?”
钟离薇急急辩解道:“将军,妾身今日的确有些不妥当,改日可好?”
寒烨昭丝毫也不失望,“不必了。今日不可,不是因有贵客,不是因你身子不适,是因为我要回期云阁就寝。”说着,眼中有了淡淡的嘲讽,“你为何事事处处都只想着自身?”
钟离薇听了这话,感觉像是被人狠狠地给了一巴掌,自幼至今,她何曾被人这样嘲讽过。
寒烨昭缓步后退,转身要走。
“将军,妾身谨记您的教诲,日后定会改过。”钟离薇追上前拽住他的衣袖,眼中含泪,恳求道,“我求您,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求您给我几分体面,别让我在府里府外抬不起头来。”
寒烨昭敷衍道:“我记下了。”
“将军!”钟离薇已经无计可施,缓缓跪了下去,豆大的泪珠潸然落下。她恨,她气,可此刻除了示弱,再无对策。为着日后,为着诸多是非,她也必须得忍。
寒烨昭有些头疼了,他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最烦也最没法应对的就是女人的眼泪。思忖片刻,他只得点头应允,“依你就是,起来吧。”心里却是恼火的,他最厌恶被勉强,近来却屡次发生这种事情。
回到暖阁后,寒烨昭问钟离睿:“慕容诚何时去赴任?”
“就是这几日了。”钟离睿有些难为情,“说起来,这次是我鲁莽了,得给他些好处,别让他日日恨着我才是。”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去践行。”
钟离睿立刻就急了,“那怎么行?!你成婚后都没陪郡主回门,现在却跑到妾室的家里,像话么?”继而恍然大悟,“是不是四郡主惹到你了,你就又用慕容蝶舞来气她?”
寒烨昭成心火上浇油,“我倒忘了蝶舞,届时带她一起回去。”
钟离睿立刻联想到了肃亲王王妃在太后面前痛哭流涕的情形,继而就意识到自己又要被太后训斥了,不由得对寒烨昭横眉立目,“你是不是看我日子太清闲存心作对?枉我这些年视你为手足,你、你真是让人寒心啊!”
寒烨昭的理由却很磊落:“同朝为臣,我去践行又有何不可?”
邵以南看戏不怕台高,凑趣道:“说的是,届时我陪你去。”
钟离睿一腔子怒火,却无从反驳,当下气得直接甩手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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