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明显,有什么值得考虑的?戴姨娘诚惶诚恐地道:“奴婢自然愿意追随将军。”
寒烨昭缓声道:“你想自保也容易,不欺人,亦不必忌惮谁。你只需记得,你是将军府的人,是我的妾室,日常为人处事,随心即可。”
戴姨娘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郑重地点头应道:“奴婢记下了。将军有什么要询问的么?奴婢不会有丝毫隐瞒。”
“没什么好问的。”寒烨昭不以为然地笑,“只是不想你深陷泥沼而已。”
戴姨娘自是千恩万谢,看向寒烨昭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重,之后不无讨好地道:“今日是奴婢鲁莽才连累了慕容姨娘,明日奴婢便去赔罪。”
“不需如此,她没怪你。”寒烨昭起身走向寝室,“待太医给你诊治后,你便另寻屋子歇了吧。”
戴姨娘犹疑着跟了上去,“奴婢服侍将军就寝吧。”
寒烨昭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眼中全是让人望而却步的疏离,“不必。”
戴姨娘便对墨痕、诗雅讪讪地一笑,“有劳二位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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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蝶舞才觉得腰酸腿疼,浑身燥热,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好在太医开的方子不错,含桃、静荷又熬了姜汤、梨汁,轮番让她喝,好好地发了几次汗,足足地睡了两日,便又神采奕奕的了。
“不用早起,不用给这个给那个问安,如果每日都是这样就好了。”一早,蝶舞赖床不起,跟含桃、静荷扯着闲话。
静荷笑道:“奴婢也希望您日日如此。”
含桃比较现实:“过两日,戴姨娘就痊愈了吧?”
“什么时候,我才能熬到逍遥自在的日子呢?”蝶舞陷入想象之中,“到时候,给你们两个找个好人家。”说着调皮地笑,“尤其含桃,你这扫兴的,先把你嫁出去。”
“小姐!”含桃涨红了脸。
静荷咯咯地笑起来。
主仆三个笑闹了一会儿,蝶舞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梳洗,之后,和丫鬟们一起跳白索、踢毽子。两个婆子坐在耳房门槛上做针线活,不时抬头,笑眯眯地看着院子里这一群欢声笑语的少女。
吃罢早饭,蝶舞命丫鬟拿了些账册细细翻阅,发现有些记录的方式、符号自己根本就看不懂。她看多了现代最简单易懂的格式,忽然间回归到原始状态,自然是陷入了云里雾里。“乱七八糟的,这都是什么啊?”她把账本丢到一旁,很是沮丧。发了会儿呆,想起描画好的耳坠式样,便让含桃取了来,检查有无需要修改的地方,视线内忽然出现了一双深色避雪靴。
“将军。”含桃恭声唤道。
蝶舞连忙起身施礼。
“在看什么?”寒烨昭说着,拿过了她手里的纸张观看。
“是首饰的图样。”
“你画的?”
“是。”
寒烨昭转身唤小厮,“去。”
小厮接过图样便出去了。
他倒是干脆。他经手的东西,想来也能快些打造好吧。蝶舞笑着道谢。
寒烨昭笑,“值不值一杯茶?”
“将军稍等片刻。”蝶舞去沏了茶端给他。
寒烨昭喝了几口茶,扫了一眼账册,“还没着手清算?”
“嗯……”蝶舞汗颜,“妾身看不明白,无从下手。”
“帮你推掉?”
“不用,不用。”蝶舞连连摇头,“妾身多用些心思,想必就能看懂了。”到这时才推掉,算是怎么回事?
寒烨昭逸出低不可闻的一声笑,“这是用心就能看懂的么?”
用心办不到,找人帮忙总可以吧?这府里这么大,总能找到一个能够指点她的人。
寒烨昭把摊开的账册递给她,“哪里不懂?若是如看天书,就罢了;若是一知半解,我可以教你。”
他能帮忙自然最好。蝶舞便捧着账册走到他身侧,询问自己不懂之处。
随着蝶舞的问题一个个增多,寒烨昭看她的眼神也就越来越奇怪——他以为她是没有学过算数,从而生了怯意,却不想,她连一些文字符号的含义都不明白。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沉吟半晌,才问道:“你真的是十五年前生人?”
“是啊。”蝶舞其实很想说不是。
“我告诉你,你便能清算?”
“嗯。”蝶舞心里加一句:而且不用算盘就能算出来。
“真是奇了。”寒烨昭困惑片刻,才凝神为蝶舞讲解。
他言语简明扼要,让蝶舞立刻就能领会,不时地点头,真有恍然大悟之感。问题得到解决,她的脸上洋溢着欢欣。
寒烨昭拍拍她的额头,语声是他并不自觉地格外柔和:“出力不讨好的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虽然辛苦些,却能学到东西,也值得。”蝶舞说完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紧贴着他,便要往后退。
寒烨昭的手扣住她的肩头,细细打量她一番,“已经无恙?”
“是。”蝶舞东看看西看看,有意寻找话题,“时候还早,将军今日不出门了?”
“嗯,夜里才出去。来看看你,喝杯茶。”寒烨昭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无事便盯着我看,稍嫌亲近便忙不迭躲我,你这小花痴就这点出息?若恶名就是这么来的,我真要替你喊一声冤了。”
蝶舞觉得脸烧得厉害。自己对他,可不就是他说的那样子?可这也不能怪她,谁让他没事长这么好看的?前世她见的帅哥也很多,但是就没见过他这样的妖孽。不过是喜欢欣赏美丽的事物,完全就是没办法控制的事情,她有什么办法?定了定神,才勉强辩解道:“谁也没规定过花痴究竟是怎么个痴法。”
“说的有理。”寒烨昭一本正经地点头,片刻后才朗声笑了起来,“何事到了你这里,都会被你讲出个歪理来。”
蝶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倒是有人说过她,没得吃都有得说。
寒烨昭慢慢敛了笑容,正色道:“戴氏计较颇多,定下心来还有待时日,你待她,不可亲不可疏。”
不过两日光景,戴姨娘就变成墙头草了,他是怎么办到的?蝶舞怀疑他用了美男计,却也感谢他的指点,恭声应是。
“我去找个地方歇息。”寒烨昭故意逗她,“免得被人撵出去。”
把自己说的像是无处安身的可怜虫一样,唉。蝶舞打心底佩服他这颠倒是非的口才,却不敢应声,怕他又使坏捉弄自己。
蝶舞一直送寒烨昭出了院门,看他走向易安居。将军府占地颇广,仅这后花园就比寻常官员的整座府邸面积还要大,而期云阁和易安居虽然是房前房后,中间却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要经过凉亭、梅花林、花圃和一面引活水而成的湖泊。
黑色、笔挺如松的身影,被风扬起的斗篷,穿过或萧瑟或艳丽的景致,无限风情。如果一直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哪怕一世,也不会腻烦吧。
“将军——”含桃看了看蝶舞的神色才道,“将军其实很信任您的。”
“是么?”蝶舞随口漫应着。
“这两日,将军和您说的事,想来不会随意和人提起吧?”
蝶舞想了想,“可能是知道我讨人嫌,没人会拉着我问东问西吧。”
含桃正色道:“小姐,您说过,人要有自知之明,可是如果一味把自己看得太低,也不好。”
“我有么?”
含桃很确定地点头:“有的。”
“有就有吧。”蝶舞的声音有些低落。的确有一点刻意放低身段,可不如此又能怎样?难道要她把一个只喜男风的人努力培养成男女通吃么?她心理没问题,也没那份闲心。再者,就算她病得不轻,她对自己这形象也没信心,还是安于现状最好。
又过了几日,戴姨娘过来找蝶舞一起去正房。两个人一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气氛其实很尴尬。刚打过架,有得说才怪,不过是遵照寒烨昭的话行事罢了。
这几日,正房一直没什么动静。钟离薇遣了一个面生的妈妈去过期云阁几次,无非是做做样子,送些补品汤水之类的东西以示大度。
进到正房的院子,蝶舞就发现多了很多下人,都是从来没见过的。西厢房门前的抄手游廊上,有怒斥声和低泣声。被训斥的人居然是小凡和原来的一名大丫鬟,现在两人已是二等丫鬟的穿着打扮,正在训斥她们的人,是新来的一名大丫鬟。
这又是何必呢?蝶舞对仗势欺人的那名大丫鬟生出了厌恶。
小凡哭泣之余,看到蝶舞,目光中有委屈和明知无望却仍然希冀的祈求。
蝶舞微不可见地对她轻轻点了点头,转而和戴姨娘一起走进厅堂,再到东次间给钟离薇请安。钟离薇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举一动都显得笃定自信,笑容也比平时明媚了几分。
钟离薇寒暄几句之后,道:“明日,我要设宴待客,届时还要麻烦你们帮忙打点。”
打点什么,不过是让几位姨娘帮她迎来送往伺候人罢了。随便你怎么样吧,只要不太出格,别人能忍,我也能忍。蝶舞这样想着,起身应是。
钟离薇拿出一份宴请的宾客名单,让三个人传阅。
蝶舞见名单上皆是王爷、文官的家眷,觉得钟离薇此举并不妥当。文官武官素来水火不容,这是谁都知道的事,钟离薇这不是明摆着跟寒烨昭作对么?这样硬碰硬,真的不明智。
端茶送客时,钟离薇若有所思地看了戴姨娘一眼,留了沈姨娘说话,似是有意遂了寒烨昭的意思,将戴姨娘排除在外了。
回去的路上,戴姨娘一路默然无语。
第二日,三房妾室早早候在正房厅堂,蝶舞和戴姨娘面无表情,反倒是平时以冷面示人的沈姨娘露出了笑容。钟离薇神色淡然地坐在罗汉床上,凝神看书。
眼看着已是正午,厨房的人不时过来张望,而钟离薇要款待的贵客却连一个也没到。
沈姨娘的笑脸变成了焦虑。
钟离薇也坐不住了,吩咐道:“去前院看看,是怎么回事。”
丫鬟去了没多时就回来了,在帘子外面禀道:“将军过来了。”说着打了帘子。
钟离薇勉强笑着,起身道:“将军今日怎么这么清闲?”
“这几日的确是清闲。”寒烨昭闲闲地道:“不用等了,今日府里不准备待客。”
钟离薇忍耐地道:“为何?今日不宜待客么?”
“日子没错,人不对。”寒烨昭打量着重新布置过的厅堂,像个外来人,“你那些贵客就在门外候着,如何处置,我还得细细思量一番。”
钟离薇立时变了脸,目光焦虑,语声变得尖厉:“将军是说,你把人拒之门外了?”
“算是吧,管家不懂事,侍卫也不懂事,说要等你我商量之后再放她们回去。”寒烨昭语气中有一丝无奈,“他们闲散惯了,平日连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我治家无方,让夫人见笑了。”
蝶舞咬住唇瓣,垂头看着地面,把笑意强忍了下去。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到了寒烨昭这里,都少不得要吃几次或大或小的亏,才能找到妥当的方式和他相处。她得承认,她真的希望钟离薇一直这样不明智下去。如此,这对夫妇整日忙着斗来斗去,她也能落得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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