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惨笑了一下,他的手猛然使劲戳进去,鲜红的血刹那沿着刀柄奔涌而出,溅到顾月白的脸上,滚烫的,灼热的,让她整个人眼前一花,以为看到了幻象.
这些天,她第一次清楚地看清了他,整个人清瘦了一大圈,头发微乱地垂到额角,胡渣青黑,他现在……胸膛暴露,鲜血直流,面无表情,像一头负伤的兽。
刹那的惊惶之后却是冷笑,她告诉自己,千万别对恶魔心软。
“没有,我只看到了鲜红的血,你的心在哪?我看不见。”她清晰明白地吐字。
齐灼华惨笑一声,握住刀柄的手猛地用力向下划拉,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皮开肉绽的声音,血,流的更多,自来水一样顺着他的胸前滑下裤脚,在地上氤氲出一滩累。
他像个不知疼痛的机器人,双眼灼灼地盯住顾月白不断伸缩的瞳孔,
“记得你第一次撞进我怀里,就觉得这颗心闷闷地疼,你想要我就给你……给你……”
门边的季秋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何迪也走了过来,一看之下猛地就要冲进去却被季秋狠狠拽住,季秋朝他无声地摇头,他灵光一闪,硬生生刹住脚步,专注地看着两人鲜血淋漓的对峙萌。
已经划了两道口子了,他甚至把手指探进去想要抠出心脏一样,顾月白终于忍不住扑到他身上,“住手,你这个疯子,疯子~”叫声中,她扳下他不断用力的手臂,他高大的身子这才摇摇欲坠地往下倒,可他死死撑住,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望进她的眸底深处,“你好好地活着,不要跟我离婚!!!”
“疯子,你这样会死的,会死的,快去找医生啊~”顾月白莫名惊恐,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胸口插着一把尖锐的刀,他可能很疼很疼,虽然面无表情但额头全是汗,硕大的汗滴沿着他俊逸的脸颊缓缓下滑,他的眼神坚毅顽固,下巴绷得死紧,凉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不但对她残酷,对他自己更是残酷。
“你不答应,我绝不医治。”
顾月白崩溃似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血,她伸手去摁住伤口,可那血却透过她的指缝汩汩而出,她叫他找医生,他却拿命威胁她不要离婚。
他好卑鄙好残忍,可是她的心好痛,肝肠寸断地痛,“我不离婚了,不离了,你不要这样,你会死,跟宝宝一样会死,死掉了怎么办?怎么办?永远失去了,永远看不见了。你们……都要丢下我一个人吗?妈妈不要我、宝宝也不要我了,连你……都要去死,你疯了,疯了。”
“不,我不是要死,我没有丢下你,没有。”他拼尽最后一口气紧紧抱住她,在意识涣散之前说出最后一句话。然后,高大的身子重重地往地上倒下去,那一刻,他看见她惊怖的脸,嘴角居然若有似无地扬了起来。
“医生,医生~”中气十足的男声惶恐地响彻整间医院,何迪冲过去抱住齐灼华下坠的身子,在他耳边大声叫唤,“大哥大哥~”
闻声而来的医生立刻把病人抬进了手术室,何迪和季秋都跟了过去,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顾月白呆愣地跌坐在床上,久久回不了神。
她的病服上沾着他的血,双手上沾着他的血,脸上也有,地上、床单上、哪里都有,他流了那么多的血,会不会死?
他的血滚烫的,是热的,他不是冷血动物,但他怎能对她对自己如此残忍?
她本就虚弱,这一翻折腾算是耗尽了连日来养出的微薄体力,头一歪,闭了眼,沉沉地睡了过去,心里坚硬地想着,等到一觉醒来,希望他没死,希望自己重新振作。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屋里亮着柔和的灯光,门被关了起来,床边坐着季秋,手正被他轻轻地握着。
顾月白瞬地抽出手,冷淡地看着他,季秋见她醒了,笑了一下,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怎么样了?”顾月白拒绝季秋的帮忙,吃力地撑住身体靠到床头。
“只差一毫米刀尖便进了心脏,还好手术及时,不过失血过多,人还没醒,没有生命危险。”季秋看出齐少的用意了,这一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要说善良如顾月白,就算换成任何一个平常人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相信经过这一事,顾月白被逼着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
她能好起来终归是件好事。
听见他没事,顾月白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不经意看见自己的手白白净净的,“怎么会这样??”
季秋尴尬着,生怕她会生气,“我刚刚用热水给你擦了脸手。”
顾月白静默了一下,接着便冷淡地警告,“以后少接触我。”
季秋狠狠看她,阴阴地邪笑了一下,“顾月白,我还没得到你呢,我们之间还早着呢。”
高瘦的身子站了起来,端过营养粥,“这是何迪叫我送来的,嘱咐你一定要吃下,要不要……”他促狭地笑了一下,“要不要我也学哥,嚼碎了喂你?”
顾月白恶心地横他一眼,愤愤地接过碗,手里一沉,差点打翻了碗,幸好季秋及时托住。她居然连一碗饭都端的吃力?太没用了!!!
“还是我来吧。”季秋强势地端起碗拿起小勺子挖饭递到她嘴边,看着齐灼华伺候她这么多天,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我自己来。”被齐灼华当婴孩一样对待已经让她够窝火了,季秋还想有样学样,有病。
她执意地接过他手中的碗,两只手摇摇晃晃地端住,却是不敢一手端住一手拿勺子,季秋忽而得意地笑了一下,“还是我来喂你,你不知道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就跟竹竿一样,能端碗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医生说你连续多日没进食,胃子收缩的厉害,现在只能吃流食,以后得慢慢调养。”
顾月白无可奈何,只好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吃了起来,也就吃了小半碗就觉得胃里撑得胀胀的,再也吃不进了。
季秋也不勉强,又逗她说话,她始终神色倦怠不理他,他只好安静地陪了她一会儿离开。慢慢地凝聚些力气,顾月白起身下床,走到里间的浴室,那里竖着一面镜子,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里面瘦削的只剩皮包骨头的自己,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她到底沉睡了多长时间?居然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难怪连一只碗都端不起来.
“大嫂~”何迪的声音传了过来,顾月白慢慢走出来,一眼看到齐灼华呼吸痛苦急促地靠在何迪身上,“大哥一醒来就说要来看看你。”
顾月白淡淡地看齐灼华一眼,“我没事,你还是去躺着吧。”他再怎么强悍,在心脏上挖个大洞,又流了那么多的血,总要时间修复的,他是疯了,到处乱跑。
齐灼华深深看她一眼,确定她真的走出来了,心里梗着的疼痛终于缓和下来,“我跟你待同一间病室。”
在他的固执要求下,医生把他转移到了顾月白的病房里,两人睡在两张并排的病床上,相距不过五步远,一个转头便能看到彼此。
顾月白时常用冷冷的后背对着齐灼华,他也毫不在意,依旧阻挡不了他看她的强烈目光,“你到底睡不睡觉?”
顾月白气恼地转身瞪住他,齐灼华勾勾唇,想要动一下却是扯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大量的冷汗,灯光下闪烁出透明的光亮。
顾月白无可奈何,起身过去帮他拉好被子,他却强忍住疼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来睡我边上,好不好?”
她猛地甩开,他立刻惨叫一声,眉心紧紧拧成川字,“各睡各的。”
齐灼华无法,只得收心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季烟红着双眼来看齐灼华。她看都没看顾月白一眼,直直地冲到齐灼华床铺边。
“齐哥哥,你怎么伤成这样了?”看他胸口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心里疼的厉害,今天早上季秋才告诉她医院的事,她这才赶了过来,路上想着齐哥哥用自己的命要挟顾月白不离婚,她整颗心揪起来地疼。
齐哥哥为什么不肯跟她离婚?当真爱上她了吗?就算他们之间没了孩子,他也还是要她?难道她只是空欢喜一场?
她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就那样站在他的边上默默流着,齐灼华叹息一声,“我没事,你放心。”
“伤的这么重还说没事?都怪她!”季烟忽而把矛头直指一边的顾月白,委屈、不甘、难过,眼泪越发掉的凶狠。
齐灼华的眼神有些冷,警告地叫了一声季烟,阻止她再说下去。季烟越发感觉到他的冷落,不禁痛苦难忍地抽噎了一声,一歪坐到了床沿上趴在了齐灼华的大腿上哭的凄凄惨惨戚戚。
终究看着她长大的,见她如此伤心难过不禁伸出手抚慰地拍着她的后背,“我真没事,你好好的去上你的班,过几天我自然就好了,还有我住院的事不要通知公司也不要告诉你父母。”
季烟哭了半天才止住泪水,孩子气地抹抹眼泪,点点头,又冲着她的齐哥哥笑了一下,“那齐哥哥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不要让烟儿担惊受怕。”
齐灼华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转头看一眼顾月白,见她脸色淡然自若,似乎并不在乎季烟的出现,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怅然。
两人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体都太弱,尤其是顾月白,她小产后严重失调,医生再三嘱咐要多加调养,齐灼华上了心,每天叫张婶熬粥煲汤送过来,等他慢慢的能下床走动了,她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你烦不烦?”今天,顾月白第N次横眉冷对齐灼华,她好好的看她的电视剧,他却要关了她的电源。
“月子期间不能过度用眼,要不老了会得眼疾。”他说的无比珍重,又权威地加上,“你的主治医生王医生说的。”
她不能下床走动,不能看书,不能坐时间太长,不能吃一点点凉性的东西……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还偏偏是为她好。
这月子到底要做多长时间?应该满一个月了吧?
“那我睡觉。”她恹恹地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难受,这些天了,她还是会想起孩子,孩子……
齐灼华坐过来模了模她的发丝,俯身亲了她一下,“你身体亏空的太厉害,一定得好好调养,养的胖胖的壮壮的才好生孩子。”
“你胡说什么?谁要生孩子?”她忽然很生气。
他眸光一闪,笑了笑,“你不高兴,以后再说。”
终于等到出院的这一天,顾月白赖着不肯走,齐灼华冷然站在一边看着她。
“我不想回雍景湾。”
齐灼华挑眉沉思,“那回我们以前住过的翠湖小区?”
顾月白冷笑了一下,“那是充满你跟季烟美好回忆的地方吧,我去了那,只会觉得自己闯入了别人的二人世界。”
他脸色一紧,随即喜上眉梢,“你在吃醋?”
顾月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咧了咧嘴角,嘲讽地看着他摇头,“没有,只是单纯的压抑而已,跟你在一起,随时随地心情不好。”
他像是受了打击,半天无语,待到他恢复气势,又是一贯的冷冽霸道,“那你到底想住哪?告诉我,随便哪个地方我都把它买下来。”
“我想回X大做助教,就住在学校公寓最好。”顾月白深呼吸一口气,这一个月她想的很清楚了,孩子没了,她的生活却还要继续,只能把所有的疼痛埋进心底最深处,她要出去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不要再依附任何人,尤其是眼前不可一世的男人。
与他离婚,是早晚的事,等到时机到了,她再提出来,她不信,他还有命可以用来威胁她。
听了她的话,齐灼华气的牙都疼,“我养不起你还是怎么着?”
“不是,我只是想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请你理解。”顾月白蹙眉,耐心解释。
“理解你个头,你是我老婆,我是堂堂正正的男人,男人养老婆天经地义,我不准你出去工作,你就给我乖乖待在家每天等着我下班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