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窗前摆放十几桌宴席,招待完娘家客,就一直是招待一拨走一拨,一直就招待没完没了。
招待本家的来宾中,一半是外大队的山东老乡。罗家老家原藉是山东省,第二次人口大北移期间,罗方旭之父——罗祥,领着八岁的罗方旭一家三口,从遥远的山东省徒步费尽千辛万苦,与老乡多人,来到清辛庄落地生根。
今天宴席中有百八十号人,都是罗方旭在杏山公社的老乡。这些人集到一起,说的多是四十年前,迁徙中的艰辛。可惜呀,罗家的一家之主不在家,让老远奔来参加婚礼的老乡,多少有些大煞风景。
罗家婚亊大操大办,两天没到黑,杏山公社高层便得知了消息,依照张社长的个人主观见树,马上派五到七人工作队,立即赶赴清辛庄大队,进行强制性制止。将赴宴百姓聚集一起开大会,声讨铺张浪费严重的危害性。
王书记思考再三说:“张社长还真想雷厉风行啊?我看这样吧,咱明天再去好不好?我的意见最主要的是这样:
一、你今天去,想打算怎办?制止酒宴?饭做都做了,社员盼这顿饭盼的眼红。还是让大家把饭菜吃完,不把做完的饭菜吃掉,那可是实质上的最大浪费。
二、小青年结婚也是一生中大事,你今天去搅他的好事,他会记恨你一辈子。您看老张,几百双眼睛盯着这顿要到嘴边的饭,让你张社长去到现场把百姓端在手上的饭碗夺下来,不让吃了。想想到嘴边没吃着的人,该是个啥心情,真要遇上粗鲁社员打起来,你还不还手?咱能不能不去激化矛盾?
三、想一想,有哪个不恨你?不骂你?为什么让大家不高兴,记恨你骂你呢?该管事的请假出门子了,主亊人你去找谁说?总不能把新郎官和新媳妇儿抓起來吧?到百姓的办喜事家里,你是说句祝贺与祝福之后就采取行动吗?那可就成了香客拆庙丑闻了。唉,土改过去十年多了,那种激情现在可要不得,必须把那一套放下才是,现在下乡工作人员该做到的是帮帮社员度过眼前难关。
四、另外,制止铺张浪费不是主要目地,八字方针说全了,应该是勤俭打头。勤俭节约,是先有勤俭,有了物资才能节约。以我看咱明天下去,先查一下物资來源,没有贪污来的粮食与菜类。是人家自己的,为什么不让人家吃呢?以我看他罗方旭有粮给百姓吃,让他再供两天看看,反正物资得到正确消耗也不是什么坏事。以上是我的个人见解,张社长你看你还去吗?”
张社长手上的迎春烟卷一支接一支的点,一口一口地吸着,觉得书记说的在理。可是,清辛庄的罗支书也太嚣张了啊,在大操大办上创了记录。不制止还了得!今天要是真的不去,那么昨天已经和达子商量好的,今天不去不是撂他的台吗?同志之间也太没信用了。去?唉,这几位出头露面的主要人,总好惹事,真弄大了,也还是真的不好撤出來。
张社长是原西岭大队长,在土改期间是区政府的基干民兵营长,因失手打残地主子弟,被解除职务,放回西岭村做村长,人民公社成立时节,又混进公社领导岗位。在杏山做社长的三年中,日常工作有王书记这样一把手给掌舵,真没出过大岔子。今天要是真去砸罗家场子,估计罗方旭院里这些外地山东老乡,好象不一定买他张社长的帐。来的人里也有公社及县属干部,这场闹剧真不知道咋收场。俗话说:‘生姜断不了辣味。’这位张社长现在,遇到一点点事总要把事弄起来。从中得到快乐,也显示了权威。今天王书记的一番话,在他火旺冲天时,浇上一瓢冷水,多少还是降下温度來。
清辛庄罗支书家的大院里热闹非凡,在院子的西北角里站着一伙人。有四个小队队长,还有大队长伍达子。大队会计是位老好人,从不参与小集团勾心斗角,借口值班,在办公室守在电话旁。
八位小队长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只是听大队长说的,要大家一定要耐心等着公社马上会来人。处理一些重要事,並有重要决定,队长们心里忐忑不安。
清辛庄的要员们,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罗支书大院一个角落里焦灼的煎熬着,翘首以待上司要员來,不知道究竟要发生什么事。
史青竹那天在罗家主持完给毛主席像行完礼后,和青山说了一声,一个人去杏山公社上班。因为县里要举办一期培训班,昨天书记已经交待明白,在临去前要给各大队辅导员上一次课。另外,最近一段时日内,公社一个从县农业局下派挂职干部,在杏山公社锻练,时常找史青竹谈心,並自我介绍说:“青竹同志,我叫陶冶,今年二十二岁,去年在农学院毕业大学生,下來锻练,我们交个朋友吧。”在昨天下班前,这位陶冶又递过一封信,真让史青竹哭笑不得,出于礼貌,史青竹把那封信放在包里,正重地和陶冶说:“陶冶同志,真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想这些,我正在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