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克霖退下之后，傅胤赫道：“今晨朕与你所说之事，你可还记得？”
柳欣语微抬眸，瞪了他半响，才淡淡道：“臣妾记得。”怎能不记得，只因着一件衣裳便这般对她，无论再过多久，她都会记得。
傅胤赫只做不知，点头道：“下了朝，朕问过了小德子，庶二品的嫔妃才能有协理后宫的权利，自你之下，便是晋妃和婉妃，还有三个从二品的妃子，还是你定个人选吧，毕竟，你执掌凤印，便是这皇宫的主人，协理后宫的人选，自是该你定。”
柳欣语看向傅胤赫，笑容淡淡，在他眸子上印出了她此刻的面容，看不大真切，她想，在他眼里，自己一定是可有可无的那个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却是脑中思索了一番，温言道：“要不，就婉妃妹妹吧，她是龙潜侧福晋，又身居妃位，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若她协理后宫，旁的人，应是没什么闲话可说的。”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却也是在暗暗讽刺同一位份晋妃的出身和背景。
皇帝有些意料之中的错愕，他不曾料到的是，记忆里那一直温顺端庄的太子妃、淑妃，如今在他面前亦有了咄咄逼人，是这个压抑的宫廷改变了她吗？他不知道，却也只轻轻叹口气，不做他想，顺势便向小德子宣了旨：“瀚德宫婉妃裴氏晓婉，德蕴温柔、性娴礼教，即日着协理后宫之职，佐淑妃以正宫闱。”
淑妃只静静听了，盈盈下拜谢了恩，似是高兴，却也是掩盖不了眼底那一抹落寞滑过，他终究不曾为自己改变过什么决定，他若是决定了的事情，她从来都没办法说不字。
傅胤赫宣旨后看她半响，把她的每份神情都看在眼底，略一思索，才道：“欣语，今日你可曾想起了什么，朕说过，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伤害你们母子的人，绝不偏袒！”
淑妃惊诧于他变化这般之快，他当初的誓言犹言在耳，今日这般以皇帝之尊立誓，她不知道该不该再信他对她的每个许诺了，今日是，明日还会是吗？她不敢想。
“臣妾谢皇上”，柳欣语肃容，轻转眼珠，道：“臣妾那日并没有宣早膳，午膳也没有用，茶水就更是没有宣，那茶，臣妾现在想来大概是隔夜的吧，前一晚的茶盏因着在臣妾房里，那日，皇上也在，宫人们也就并没有进来收拾，臣妾只记得，吃茶时那茶水是极冰的。若真是隔夜的茶，那日近身伺候当值的就是玉兰了。”却是多了几分疑惑。
“玉兰？”皇帝一脸疑惑，接着问道：“之前似乎并不曾听你说起过。”
“她也是臣妾的一个近身宫人，只是臣妾打小习惯了紫嫣的服侍，一般都是紫嫣，皇上来的少，自是不知玉兰的。”柳欣语微垂眸，状似无它意的淡淡回道，却是回肠九转，自从进了宫，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又怎会知道。
傅胤赫听罢，却是沉吟半响，将膝头上的傅沛禹交给一旁的女乃妈，遣了她退下。
少了傅沛禹的小小喊闹声，殿内顿时静了下来，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皇帝虽心内歉疚，无奈帝王至尊，便若无其事着道：“那就叫玉兰来问问吧。”
“是”，淑妃点头，遣了身后立着的小宫女，道，“去把玉兰叫来……”，小宫女福身退将了出去。只一会，玉兰便随着宫女进得殿来，一身淡粉色宫女服，小小的圆眼，似是单纯无害，此刻一脸的惴惴不安，直直走上前来，行罢礼，低着头并不敢看向座上的二人，皇帝于她看来，因着淑妃并不得宠，竟是入宫后第一次见到，自是不敢半分越矩，只偷着瞧上一眼，竟是气宇轩昂，深不可测，只觉得被他浑身的帝王龙气压得竟有些微微的窒息感。
皇帝眼眸微眯，接过小德子递上来的温茶，只半掀了茶盖，一声一声刮着茶盏沿，慢条斯理的问着：“你，就是玉兰？”
“是，奴婢是玉兰。”玉兰惶恐道。
“你家娘娘中毒前一日，可是你当值？”
玉兰因着自己当值前一日淑妃中毒，却是没有消息传出来，她每夜里皆胆战心惊，吃不好睡不好，此刻人早已是憔悴了一番，听皇帝这般问，反倒是出奇的平静了下来，只眼一闭心一横，想着，该来的还是要来的，畏惧也无甚么用。遂壮了胆子脆声道：“是，那日是奴婢当值。”
皇帝倒是没料到她如此从容不迫，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遂抬手吃了口茶，茶水是今春新进贡的碧螺春，这般先冲水后放茶的冲泡之下，螺形的纤细茶条徐徐下沉，展叶放香，汤绿水澈，只觉殿内也顿时清新芬芳。皇帝品了一口，刹那就龙颜大悦，不觉道一声：“好茶！”
淑妃低眉浅笑，却是转首对着玉兰道：“玉兰你也莫怕，那日的事，你且一一道来，若不是你，皇上定是不会冤枉了你。”
“是，奴婢谢娘娘。”玉兰朝着她一福身，又对着主位上的皇帝说道：“那日申时之前，娘娘用了早膳，并无不适，也并未进食其他，申时之后，瀚德宫的婉妃娘娘来给淑妃娘娘请安，奴婢一时忙不过来，外院的画扇正好做完了杂事，我便叫她帮我去冲些茶水，我去准备了几样小点心。”
傅胤赫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玉兰，又看了一眼淑妃，沉吟半响，方道：“你可知，正是那隔夜的茶水和点心中有毒物，害了你家娘娘。”
“奴婢，奴婢猜到了，因着第二日，娘娘什么也未吃，奴婢就想着，定是隔夜的食物出了问题。”
“你倒是伶俐，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皇帝似夸赞般慢条斯理的说道，却是疾言厉色。
“奴婢不敢，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皇上若是不信，可叫画扇来对质。奴婢从没有害主子的心啊，皇上明查啊皇上明察。”玉兰大惊失色，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磕头如蒜捣。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淑妃被削权了，她是个温柔的人，她的反抗也许很是简单，却是最让人痛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