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娘是个痴人,直到确定我爹绝不会再回来将我们一起带走,这才抹抹眼泪,挣扎着爬了起来。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六神无主地向四周看了片刻,终是拉起我的手,“小鱼,跟娘走!”
她首先带着我去了厨房,道:“把能带的食物都带上!”
府里能带走的金银细软,都已经被陈孝言和大娘带走了,我娘的房中便只有些碎银两,不过在府外,所有人都在逃命,有银钱不一定比有食物重要,所以我听了我娘的话,将厨房里能够带走的食物满满地装了一包,然后背在肩上。
这时候我想起了叫花子这类人,记得曾经有个长着大胡子的叫化要饭要到陈王府的门口,我娘便给了他许多吃的和几两银子,而我当时则是好奇地躲在我娘的身后观察着他,觉得他真的是落迫极了。
我娘一直很悲伤,她的眼里始终浸着泪,却努力地使它们不要流出来。
我没有办法体会她的心情,虽然我知道,我们已经家破人散了,但对于跑路这件事,我竟然还是充满了新奇,一点也没有觉得惧怕。反而劝说我娘,“娘,既然爹不要我们了,我们就自由了,天下之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就不要伤心了啦!走吧!”
她回首再望望昔日里住了很久的地方,抚着我的头发道:“小鱼,你真傻。娘被你爹在这个时候抛弃,是很惨的。以后你就会明白。”
说到这里,仿佛再也抑制不住悲声,哽咽了下,却是拉着我的手扭身就走,脚步极快,好像生怕慢一点,就再没有勇气往前而去了。
我们是从陈王府的后门离开的,出门的时候她爬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并没有人,这才悄悄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只见平坦而狭窄的路上,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够听到。
“小鱼,我们走吧!”
她的话音一落,我们便分向两个方向猛跑,结果将对方都差点拉得摔倒。我马上意识到我走错路了,忙道:“娘,对不起,我以为是向右。”
她忧郁地摇摇头,“小鱼,或许右是对的,我们就往右走吧。”
“啊?!”
这时候我也终于意识到,其实我娘跟我一样,应该很少或者是从来就没有走出过陈王府,她跟我一样根本就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对的。
我想了想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就石头剪子布,娘赢了我们就向左,我赢了我们就向右。”
“小鱼真聪明,就这么办。”
“石头剪子——布!”
“布!”
最后是我出了两根手指的剪刀,而我娘出了五根手指张开的布,剪子是可以剪破布的,所以是我赢了。
没有再犹豫,两人牵着手便往右边而去。这在我的记忆中,仿佛是第一次,终于可以从陈王府中走出来。那冷冷清清的后巷,及我和我娘慌慌张张奔跑着的身影,一度成为睡梦中常常出现在的情景。
想起那一刻的自由、惊慌和莫名的幸福及恐惧,百般滋味交织着的复杂情绪,便不由地想哭,又想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