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闵奇善颀长的身躯倏地逼近她几分,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为了避免往后再有麻烦,他就是要逼她说出口。
“我说……我要……”望着他那冷静无波的眼神,车汝月的唇几次开阖,但到了舌尖的话就是始终说不出口。
“你们烦不烦啊?”目中无人的薛大一不耐久候,也觉得两人之间的纠缠很刺眼,在车汝月还没来得及说清楚自己的心意时,他已经不耐烦的喝道。
不等闵奇善开口,车汝月忽然昂首阔步走到薛大一跟前,朝着他问道:“他若不想拥有我,你想要买我吗?”
方才廊间阴暗,尚且瞧不清她的真实面貌,他只觉她的身段诱人,如今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一瞧,花容月貌顿时更教他心痒难耐。
而且她一点也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对他唯唯诺诺,滋味想必也与众不同……
正当薛大一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时,车汝月突然不由分说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举动之泼辣就连闵奇善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不过惊诧一闪即逝,他很快就恢复了一迳的淡漠。
这本来就是她会做的事。她向来就是这么天不怕、地不怕,只要她想,从来没人能拦得住她。
“你竟敢打我?”薛大一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儿,对车汝月给他的羞辱勃然大怒。“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是该用在值得疼惜的女人身上,像她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就不必了。
他长手一伸,猛地扭住她的手,那劲道有如巴不得活生生将她手给扭断似的。
他满心以为自己的狠劲会让她求饶,但谁知她不但不求饶,还莲足一抬,重重地再次朝他的命根子踹来。
还好,经过了前次的教训,薛大一眼捷手快地一闪,这才没让她又给踹了个正着。
“该死的!”他怒焰冲天的暴吼,手下们见情况不对,全都朝着她围上去。
虽说车汝月本就不是个文弱的姑娘,也曾跟着看家护院学上几招几式用以防身,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不一会她就陷入了困境中,被人给制伏下来,成了俎上肉,就算使尽了吃女乃的力气挣扎,接下来她也只能任人宰割。
“再逃啊!你这个该死的丫头!”薛大一啐道,扬手几个踏步朝着她冲去,看来是要还她一巴掌。
车汝月不闪不避,双眸就这么死死地瞪着面目狰狞的薛大一,似是想要牢牢记住这张令人憎恶的脸庞。
若是被他那掌挥中,只怕脸颊会肿得像颗馒头吧?
然而她已经做好吃痛的心理准备,也知道这是自己挑衅而来的后果,因此她甘愿承受。
她的长相或许看来美丽可人、娇艳万分,但她骨子里淌着的却是骄傲的血,“敢做敢当”一向是她奉为圭臬的话语。
一如当初她既敢狠心驱离在她家寄住的闵奇善,就算有她的理由,她也一样甘愿承受他的怨恨,和此刻的袖手旁观……
她的瞪视就仿佛是一桶油,浇在薛大一的怒火上,一时间他心里烈焰冲天,挥出的一掌更是使尽极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甩过去——
“住手!”
一声冷喝出乎意料的响起,车汝月微一转头,就见闵奇善不知何时已来至他们身旁,千钧一发之际捉住了薛大一意欲行暴的手。
以为闵奇善早已被自己一番话给收买,薛大一压根就将车汝月当成了自己的女人,现在有人要来阻止他教训自己的女人,他自然不悦。
“放手!你这是想与我为敌吗?”他怒声说,却没想到闵奇善手劲之大,竟让自己完全挣月兑不开。
“我想……你还不配拥有这个女人。”闵奇善冷道。虽然他对车汝月有怨、有恨,但终究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被这个畜牲所糟蹋。
“你、你……你说什么?”薛大一以为这男人多少忌惮他家的势力,所以刚才他破门而入时,这男人才会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谁晓得他竟然会突然这样对他说话,如此的大不敬自然让他气急败坏。
“放开她。”闵奇善淡淡的说,但掐着薛大一的劲力却蓦地一收,疼得他顿时哀嚎起来。
“你刚刚已经答应将她让给我了,怎能出尔反尔?”薛大一不服又不甘的问。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他只是默不作声,想要给恣意妄为的她一个教训。其实他一直以为她会求饶,谁知道她没有。
“你该知道惹怒我的下场绝不会好过!”在一大群属下面前,好面子的薛大一当然不肯示弱,怒声威胁道。
“我不在乎。”这两年来,闵奇善跟着储仲泉化身的“诸人中”经营诸记,这几乎战无不克的日子早已让他感觉生活无聊又乏味。
因此他现在想,就算惹了些麻烦又如何?也只不过刚好让他调剂一下日子罢了。
当官很了不起吗?
京城里的官,他打点的还少了吗?
不过是个尚书之子,也敢在他的面前呛声?
他可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土匪,能砸钱、能砍人,像薛大一这种纨绔少爷,他不用一根小指头便能搞定。
突然,闵奇善抡起拳头,二话不说地朝着薛大一那张依然趾高气扬、称不上俊逸的脸庞重重挥去,后者立刻被打得趴跌在地上。
一旁尚书府的爪牙见状,为了护主、救主,也纷纷开始加入了战局……
车汝月一双娇媚的丹凤眼直勾勾地锁着眼前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还好,闵奇善终究还是“顺手”带走了她,没有真的将她留给那个令人作恶的公子哥儿。
“谢谢……”心情平复之后,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不想继续僵着的她只好主动道谢。
“哼!”
想当然耳,回应她的是一记预料之中的冷哼。
这个男人,怕是真的恨她了吧!
望着看似尔雅其实内心不羁的他,她紧绷的心并没有因为他出手相救而放松一些……是因为他那像冰一般的眼神吧?
自有记忆以来,他从来不曾用这么冰冷的眸光瞧着她,每每回忆起以往一同生活学习的日子,他总是那样温柔地对待她……
“不必谢,我救你并非善心大发。”闵奇善冷漠地撇嘴道。
他的善良向来就不多,更不可能浪费在她这种女人身上。
车汝月涩然的说道:“何必说这种话?你不是这种个性的人。”
听到他语气中的讥讽,她的心更沉了,虽然他的个性算不上开朗,可却有一颗善良的心,这点她一直深信不疑。
“怎么不是?我现在可是个商人,商人讲究的只有利益。”言下之意是,若没有利益的事,他是不会做的,更不可能会救她。
她本就不是驽钝之人,自然不会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却是等着他开口。
“我救你一次,换回我娘的遗物,这很合理吧?”
以前没想过索讨,是因为相信她不会无耻的拿那东西来利用,怎知她竟敢理直气壮的借此威胁,着实让他不悦。
“不可能!”她想也没想的就拒绝,因为知道他心底的柔软,也相信他是念旧的人,所以那个订亲信物如今是她的救命符,她怎样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它交出。
“你……”以为这样他就拿她没有办法了吗?“那好,不如我再亲自把你送到薛家去赔罪吧。”话一出口,他很满意地看见她瞬间刷白的脸色。
“这种事你不会做的。”她知道,也相信。
“怎么不会?”原本还离她有几步远、打死也不愿靠近她的闵奇善,蓦地飘了过来,倾身在她耳际问道。
“我相信你是善良的。”
“哈哈哈……”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仰头大笑着。“善良?”他冷嗤一声,真搞不懂这女人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竟然会天真的以为一个土匪是善良的?!
这几年,他的作为或许不再是烧杀掳掠,可一双手倒也同样沾上了许多的鲜血,像他这种人,以后是得到阎王爷面前去听判的。
“你错了,我一点也不善良。”他盯着她说。
“你是善良的,只是后来……你忘了。”车汝月急急的说道,殊不知自己的话只是火上浇油。
沉着一张脸,闵奇善抿唇不语。
是啊,如果他的天性里曾有过善良,那也早已被这个女人摧毁殆尽了,她凭什么站在他跟前,讲得一副好像她很了解他的样子?
就在车汝月惊觉他此时的眼神有如一只嗜血的野兽时,他蓦地出手攫住了她的纤腕。
“你想干什么?”手腕吃疼,她着急得想要挣月兑,可他却越发收紧自己的力道,让她怎么也挣不开。
“既然你说我善良,那我就让你见识看看我有多善良。”闵奇善森冷的说道,扯着她迈过了门槛。
“你到底想干么?”
“交出我要的东西,否则我就亲自将你送到薛府去。”整治这个女人的事,不用他亲手来做,他知道此刻自尊受损的薛大一会怎样对付她。
“你不会的……”她颤抖的说,心想自己到死的那一天,都不会忘记他现在这个冷然绝情的脸色,无奈的是,这一切还是她自找的。
“你可以试看看我会不会。”冷冷一笑,闵奇善眼神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如果她还天真的以为他是十年前那个任由她捏圆搓扁的小男孩,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
后来这几年,他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只要是他不在乎的人,他甚至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他面前断气,更可以用任何他能想得到的手段,达成他想要达到的目的……这些,还都得拜她所赐。
在府内仆佣的指指点点和李总管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闵奇善又硬生生拖着车汝月走了几步。
直到他们即将步出闵府之际,她终于认输般地开口说道:“我可以还给你,你娘的遗物。”
疾行的步伐总算停住,他回身睨着脸上早无半丝血色的她,不语地伸出手索讨信物。
“但我有个条件。”
“你……”忍耐地闭了下眼,闵奇善连句话都不想多说,再次拖着她往前走去。
早该知道不能对这个女人有任何一丝的期待。
“只要你愿意陪我回一趟京城,助我保住车家,那么我便会将订亲信物亲手还给你,而且永生永世不再打扰你。”
瞧他铁了心的模样,车汝月只能慌乱地许下承诺,可这回他脚步连顿一下都没有,只有侧面看得到、微微勾起的唇角让她知道他听到了。
但是,他怎么一丁点接受的意愿都没有?
车汝月更慌了,今日几次交手下来,她原本心中的笃定如今早就消失殆尽,“你这样待我,就不怕娘在天之灵不能瞑目吗?别忘了,我可是她老人家在临终前钦选的媳妇儿。”
“你以为抬出我娘就有用吗?”脚步蓦地顿住,闵奇善简直不相信天底下竟然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还敢在这个时候提出他娘的遗愿来牵制他。
他霍地回身,猛然欺近她身侧,毫不留情地伸手掐住了她的颈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无法喘息。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今天会变成这个模样,不也是你一手造成的?你现在竟还敢跟我提起我娘?”
一张俏脸逐渐涨成了紫红色,但车汝月却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直勾勾地望着他。
她那眼神中的无辜,让闵奇善不知不觉地松了手劲。
不过才松手,他又倏地紧握住她手腕,讶异自己居然一时忘了她是个多么自私的女人。
真是好笑,他怎么会觉得她无辜?
“我为何不敢?”车汝月扬声反问。即使手腕像是快要断裂般的剧痛,她依然咬牙忍着痛问道。
她很清楚自己在他眼中有多万恶不赦,可她不认为自己该心虚。
“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倒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闵奇善冷嗤一声,一脸叹为观止似的嫌恶模样很伤人。
“我也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追根究底的人。”迎向他那充满指控的眼神,她叹息般的说道。
虽然没有与他旗鼓相当的气力,可她却有与他不分上下的硬脾气,就算他硬生生折了她的手骨,她也不愿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