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策一听“密信”,脸色霎时惨白.
当听闻国舅说密信丢失,他就知道要坏事,果然。
那封密信是去年被弹劾后在东宫闭门思过,北翔丞相秘密遣人送信,先找了国舅,而后送到他手中。内中说,太子形势不利,皇上怕是有废黜之心,建议他先下手为强。起先,他自然不理会,后来偏巧闹出庆王爷叛乱,而后明白了皇上所中之毒的内幕。
北翔再次提议合作,而那时雀城背弃前盟,令他大为恼怒,于是接受提议。
那封信,是北翔的回信,其中明确点出了合作始末:皇上中毒内幕,邀请他前往北翔,嫁祸玉贵妃,以及日后助他收复京城,挑起战事,结盟共对雀城与玉镜。更重要的,内中提到,会阻止红叶给出解药,不久他便能顺利登基,接管烈炎砍。
这种信太过危险,他绝对不可能留在手中,然而……
当时考虑到身处东宫,怕引人怀疑,一切信件都是由国舅暗中接收,再转给他。偏偏那封信国舅只将结果回复,他让其回去后立即销毁,国舅却鬼迷心窍的留了下来。
信一丢,国舅慌了神,不得已找到他,这才知道国舅自作聪敏的想留一手。哪知最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玩。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上太过震惊气怒,反而异常冷静,只是拿着信的手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实在超出他的想象,不但做出那些明令禁止的忤逆之举,更是……
北翔的回复很清楚明白,太子明知中毒内情,明知谁有解药,却故意佯作不知,佯作无法,为的就是让他早些归西,好做下一个新皇帝!这简直就是弑父逆天!这是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原因!
“儿臣有罪,但信中只是敷衍虚妄之词,儿臣绝无谋逆之心。望皇上明鉴!”铁证面前,欧阳策无法辩解,他已经能预见接下来的结果。
案子进行到这里,大殿内冷寂异常,所有人屏息凝视,心中万分震骇。
“即日起,废黜欧阳策太子之位,贬为庶人,迁居冷翠宫!永不许出宫,任何人不得探望,否则一律按谋逆罪论处!”皇上亲口说出这道旨意,在寂静的大殿内,铿锵响亮,坚硬冰冷。
皇上身心俱疲,余下的事命宗人府与大理寺同理。
太子一倒,下面的事进展的极为顺利。
第一个便是捉拿国舅,然而国舅奸猾,一得知今天由皇上主审吴顺,又因密信丢失,觉得大势已去,一大早便逃出了京城。目前衙门正派兵捉拿。国舅已是丧家之犬,捉住是早晚的事。
其后,有关吴顺一案的牵涉官员一一处置。
太子被废,又一批牵涉官员被处理,其中兰家与沈家首当其冲。在处理这两家时,宗人府与大理寺皆请示了皇上的意思,考虑到兰大学士一心只做文章,沈衍清的才情享誉京城,格外开恩,罢黜两人官职,三代不许入仕。
处理了朝中,清除了宫外,最后一道圣旨传到了坤宁宫。
太子国舅出事,皇后难逃干系,被废黜皇后之位,居住冷翠宫。
谋逆罪,按律满门抄斩,祸延九族。皇上因太子之事一下子病倒,最后到底念着父子之情,夫妻之意,令他们住在一起,只对国舅下了斩首令,其他族人皆被发配边疆劳役。
三天后,乐梵前去养心殿请安,贵妃一直在这里照料病倒的皇上。
“旋儿来了。”贵妃三天以来,跟着憔悴了不少。
“父皇还没醒呢?”乐梵低声问着,从冯羽姝手中接过特地炖的八宝粥,碰到贵妃跟前:“听身边人说,母妃这几天为了照顾父皇,茶饭不进,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这是羽姝特地让御膳房做的,你吃一点。”
冯羽姝也在一旁说:“母妃,多少吃一点吧,不然皇上醒了看见你瘦了,心里也不好过。”
贵妃什么都没说,将粥吃了两口,停了下来:“我知道你正忙,你父皇的身体自上次的事情之后就没有彻底恢复过来,现在又……晚饭后再来吧,那时你父皇的精神稍微好点。”
闻言,乐梵没多停留,带着冯羽姝一起离开。
“事情结束了吗?”路上,冯羽姝问他。
“差不多了。”
“那,我们……我是指,原本元宵之后要出宫住的。”冯羽姝知道形势变了,太子被废,若无意外,他便是新的太子。宫外那处崭新的府邸,只怕是没有机会入住了。
乐梵脚步慢了下来:“羽姝,环境并不是最重要,人才最重要,环境总是在变,关键在人。你信我吗?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下,我都不会变,对你也不会变,我希望你同样不会变。”
冯羽姝并不是很懂,若是他做了太子,将来做了皇帝,三宫六院,权掌天下,真的不会变?
“这段时间我会很忙,替我多陪陪贵妃。”乐梵没讲太多。
“嗯,我会的。”
华灯初上,皇宫随着夜色沉寂。
乐梵忙完了一天的审理,回到吟风院,问过小李子得知皇上醒着,没来得及用膳,沐浴更衣,前往养心殿。
养心殿内更是安静,通禀后,他进去了。
“父皇,你感觉怎么样?”坐在床边,他看清楚了皇上脸色,很不好。
皇上靠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审理的怎么样了?”
“牵涉甚广,全部查完审清,最少要一个月。”他清楚皇上的病结在哪里,尽量不提及太子。
而关于太子,皇上已经不想再提。
隔了好一会儿,就在乐梵准备告退离去时,皇上说道:“你既然忙着审案,就暂时别搬到宫外住了。朕这一病,最累的是你母妃,让旋皇妃多陪陪她。朝中的事,你与诸位大臣分担料理吧。”
“是。”乐梵没去推月兑谦让,又说:“父皇,不如请阎烙来为父皇看看?”
“不必了。”皇上冷笑,似看透了:“朕这不是病,不是中毒,就算阎烙来了又能如何?算了吧。”
“父皇只要静心休养,会没事的。”皇上疲惫一叹:“去吧,你也累了。”.
一个月后,关于吴顺及太子之案都已审结。东市斩首的除却章放与吴顺,另有涉案严重的官员及属下共计一二十人,此外,罢官的,流放的,抄家的,按情节轻重无一遗漏。
这天,乐梵被宣到养心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经过一月调养,皇上的气色恢复了很多。“大理寺与宗人府共同呈递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办的很好。如今朕的精神越来越不济,朝事已难料理,而太子之位悬空,缺少臂膀。朝中大臣说你不错,堪当大任,你自己觉得呢?”
乐梵听懂了,正是听懂了,这才讶然。
“朕若让你做太子,你会怎么做?”皇上眼神冷厉,似乎想将他看穿一样。
的确,经历了之前的太子之事,想要再赢得皇上的信任就没那么容易了。
“儿臣不敢说能达到父皇期许,但会克尽太子之职。”没有多余的花调,只是最简单的一句。
“旋儿,父皇对他那般期希信任,结果却……你可不要辜负父皇。”皇上的声音悲怆起来,神情不再高高在上,完全是一个悲痛伤心的父亲。
“父皇,儿臣虽没在你与母妃身边长大,但懂得父子君臣,知道做人根本。不怕父皇斥责,在儿臣心中,家人最重,皇权在后。儿臣懂得家国天下,知道责任尊荣,若得父皇重托,国家便是儿臣的责任,儿臣会尽心做到最好!”
“好!好!”皇上听了这番话,非但没有斥责,反而十分欣慰:“有家才有国,你重视亲情,更能看重国家。朕一直觉得你与其他皇子不同,我愿意相信你,相信你会做好。”
“谢父皇信任!”
当天,圣旨传达,晋封玉贵妃为皇后,旋皇子继太子之位。